,道:“怎樣,他方才有無看你一眼?”
我尷尬不已。
他又自顧自接著說:“他若是仔細看你,你才糟了。剛剛我們商討了半日如何遏止魔族動亂……”
我趕緊捧上新月:“掌門,我是來送還這把寶劍的。”
他看著新月,收住話頭,沒有伸手來接,也不發一言。
我不知哪裡又惹他生氣。
他今日束著一條淡紫色的腰帶,與廉貞星君頭戴紫玉冠的顏色倒是十分相配。
我這樣盯著他的腰帶好久,方才聽到他淡淡地道:“你把這劍給元止拿去收著就行了。”
我答道:“哦。”
他一甩袍袖,轉身向廳內走去。我目光還盯著他的腰帶,不由自主般整個身子也一步跟上前去:“等一等。”
他回頭:“還有何事?”
我望著他,小心道:“那個……魔族一事,我,我也想知道……”
他眉角跳了一跳,遂又神色淡定地道:“你認為我為什麼會告訴你?”
我低頭,訥訥道:“哦……”
兩人又呆了半晌。突然,我聽見衣角帶風之聲,陸霞大步向我走來,一把提住我的衣領,我一恍神,整個人隨著他騰空而起。
我坐在一柄玉塵麈之尾,陸霞站在前頭,我們腳下是層層雲靄。我戰戰兢兢在塵麈之上凌空立起身子,生怕一個倒栽蔥就摔下去,十分狼狽。
陸霞臨風而立,有如蒹葭或有如玉樹,衣袂飄飄,翩然回首看向我:“我怎麼從沒聽說哪個魔王像你這樣窩囊。”我兩腿戰戰,不去看腳下。陸清羽帶我飛的時候最少會讓我扶一把,他這孩子心眼比陸霞好得多。
我搖搖晃晃在玉塵麈上站直著身子,陸霞雲淡風清地站在我前面看笑話。
我咬著牙,惡狠狠怒視他的背影,突然塵麈猛地一剎,我維持不住,登時向前倒去。
我無物可攀,只能攀住陸霞,塵麈又如常向前飛去。
他淡然道:“既然本來就窩囊,又何必死要面子,開口求求師父難道很丟人嗎?”
我並沒答話。
我何嘗不知他其實從未對我不好過。所以昨日他氣惱把我一掌推出去,又在廉貞星君面前決絕仿似不認識我的時候,才會心碎如齏粉。他就算罵我嘲笑我也好,我最怕他生氣,最怕他從此不認我這個朋友。
我們去的方向是東海。
我攀著他的肩膀,默然無言,他也再不說話。
最後一次這樣和他靠近,已經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心中情緒就好像腳下層雲霧靄般千頭萬緒地捲起,突然有種悲哀的衝動積在胸口。若能忘卻所有,就這樣什麼也不管,我也可以緊緊把眼前這人擁入懷中。
二十四
大半月之後重返寧州城,人來人往仍無甚變化。
陸霞與我進了一間茶肆,坐在二樓臨窗之處。他已將一身打眼的長袍玉帶變做尋常書生的穿著,叫了一壺鐵觀音加少許茶點。茶肆人聲喧雜,我正疑惑他為何要選此地,他搖著著舊摺扇,往我身後點一點:“你看這層樓中有多少你的同輩之物。”
我驚訝地凝神感應氣息,才發現,在我對角桌上,那個一臉笑容,與對面茶客相談甚歡的藍袍肥胖商人,我左側遠處一個戴著方巾的布衣文士,另距我二丈外正給桌上客人彈琵琶賣藝的一個年少花娘,竟然都隱隱透著一絲魔物氣息。他們肉身與舉動皆與普通人相似,絕無破綻,一絲魔氣只夾雜在魂神之中,如果不是我本身對此極其熟悉加上著意查探,決看不出來。
陸霞喝一口茶,又望著窗外道:“再看看這街上行人,幾乎十之有一是已經被附身的。上次你們來的時候,只殺死一些低階魔物,就算清羽也沒覺察出這些與常人無異的寄生。多虧青韶大人感覺有異,令此地的功曹遊神不分日夜監視,才發現魔族竟已暗度陳倉到這個地步。天庭決定先裝作不知,以免打草驚蛇,暗地觀察魔族下一步動向再做打算。”
他回首盯著我:“我們與魔族打了這麼長時間交道,是第一次聽說魔物有這種附身之術,看起來與你變成凡人的方法倒有些相似,你對此知道些什麼?”
我當時是不顧後果地給自己下了幾十道封印,才勉強偽裝成一道遊魂跟著畜牲投胎,才勉強變成現在這樣。這些附身在凡人身上的魔族怎會跟我一樣?況且道行高的人也可看出。不過我以往確實沒聽說過這樣的法術,能使出瞞了仙界這麼久的障眼法,也算不簡單了。
我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