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銳長嘆一聲道:“我一心求死,殿下卻不肯,那歐陽輝一心求活,殿下也不肯。這世間玩笑事,莫過於此了。”
劉凌淡然道:“歐陽輝之忠,偽忠也,殺之理所當然。你之忠,真忠也,殺之,孤心難安。”
史銳一臉肅穆的說道:“今日能在城頭盡我之力抗殿下大軍,又能與殿下這等天下最傑出的人物相談一番,再無遺憾了。史某隻求一死,殿下若是執意放我,我回去之後定然與老母同死以報我大周皇帝陛下。殿下若是肯全了史某之心,還望照顧老母一二!”
劉凌怔住,隨即默默的轉身,他看向趙二,趙二點了點頭道:“王爺放心,屬下會下手快些,不會讓史壯士痛苦。”劉凌頓了頓,心中索然,自從征伐大週一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鐵骨錚錚之人。他有心放其一條生路,奈何史銳死志堅決絲毫不為所動。劉凌知道這樣的人是勸不了的,不管是勸他投降,還是僅僅是勸他活下去都不會成功。正如史銳所說,就算劉凌放了他,他回去之後也會和老母一同求死。
這是一個固執的可敬的人,固執的可悲的人,固執的可恨的人。
他轉身走向內堂,輕聲道:“讓監察院四處的人來做,給史銳……留全屍。”
監察院四處的殺人手段有很多種,可以讓人痛苦不堪的死去,折磨到看不出人樣來。也可以很輕緩的讓人死去,沒有痛苦,也能留下一具全屍。史銳艱難的側過身子,看向劉凌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輕說了兩個字:“多謝!”
不多時,監察院四處的人奉命到來。先是給史銳清理了傷口,然後幫他將身體擦拭乾淨,給他換了一身簇新的大周從八品校尉官服,扶著他端端正正的做好。史銳閉著眼,任由監察院四處的人給自己做人生最後一次洗浴打扮。這身從八品的官服是新的,但是這個品級的衣服,他卻已經穿了很多年。他們史家是軍戶,世代從軍。他也是屢立戰功之人,只是出身寒微,更不會送禮走門路,所以從七年前做了這從八品的校尉,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升遷。說他心中沒有一絲怨言那是謊話,但即便他的對大周朝廷的怨氣再深,他也是大周的軍人!
死也要死的乾淨,他不想讓自己心中的理想沾染上汙點。功名但在馬上去,這句老話,曾經是激勵他奮勇殺敵的支柱。他曾經堅信只要自己肯努力,肯賣命,早晚會有一日穿上大將軍的朝服,光宗耀祖。但是理想和現實之間的距離,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他今生註定了無法成為縱馬沙場意氣風發的大將軍,但卻沒有遺憾。他,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將軍,更高貴!更純粹!純粹的軍人,純粹的人生!
他在椅子上做的很端正,然後示意那名監察院四處的人幫他將帽子戴好。他費力的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身上簇新的袍子,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意。
那名監察院四處的監察衛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紙包,開啟之後露出一顆灰黑色的藥丸。他將藥丸放在史銳的手裡,輕聲說道:“這是我們監察院秘製的毒藥,名叫安歸丸,無味,劇毒,吃下去會有一些不適。但你放心,此毒不會壞了你的容貌,也不會七竅流血。”
史銳結果藥丸,對那四處的監察衛抱拳道:“多謝。”
那四處的監察衛嘆了口氣道:“本來,王爺是想給你換上一身我們大漢正三品大將軍朝服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王爺又改變了主意。我想,王爺是不想讓你感到為難。王爺說,大漢正三品大將軍,在你眼裡,或許還不如從八品的校尉。既然你要乾乾淨淨的走,那就按你想的去做。”
史銳心中感動,也很溫暖,他忽然覺得,或許在漢王手下做事,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光明磊落而又充滿著人格魅力的人,一個傳說中冷血無情的大將軍王,也是充滿了人情味思慮周全的大將軍王,這樣的人,或許才是自己應該效忠的物件吧。若是能將一身所學,交給這樣一個人,才對得起自己二十年的苦功吧?
史銳想到這裡,釋然的一笑,對那四處的監察衛說道:“幫我轉告漢王殿下,若真有來世,史某願做殿下一馬前卒。”
他捏起藥丸塞進嘴裡,閉目,神態安詳。
這名四處的監察衛在確認史銳已經死亡之後,站在史銳的面前,莊重的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他回到了內堂,向劉凌稟報了經過。劉凌只是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那監察衛回去。他閉著眼睛,心中落寞。
“找到史銳的母親了嗎?派人將她送到晉州去吧,好生的照顧。告訴她,她兒子已經帶兵突圍而走。”
負責找人的是陳子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