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瘋狂消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面對楊川那樣的畏懼。
真正天生的蠢貨。
簡直愚不可及。
徐善然想道,再開口時候,聲音顯得平靜極了:“現實一點吧。你既然不是國公府的小姐了,就是一個妾身不明之人,沒有孃家沒有權勢,士農工商?哪家計程車娶老婆不往上查個祖宗三代,農和工?你是打算自己下廚做飯還是自己漿洗衣服?還是在燈下繡上一天的花拿去賣了錢之後再伺候丈夫歇息還要被打被罵?至於那些清貧的讀書人——”她淡淡笑了下,“別說中進士,中了舉人的都有老婆了,你是要過去做個妾嗎?”
“就算——”徐丹青啞著聲音說。
“還有楊川。”徐善然又說,“楊川是我給我自己選的夫婿,我還沒恨你橫插一腳呢,你倒好來抱怨我?”她跟著笑了笑,“你現在也試著搶過了吧?感覺怎麼樣?你若真的喜歡他,我倒可以做個安排,叫你跟了她。”
“不——你不能!”徐丹青瞪大眼睛。
“你知道什麼叫做狠、什麼叫做毒嗎?”徐善然用手指的關節敲了敲石桌。
“像楊川那樣的,像周姨娘背後的人,像高嬋那樣的,以及像——”
“別說了!”徐丹青突然尖叫起來,“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嫁,我誰都嫁!”
“——以及像你弟弟那樣的。”
徐善然緩慢而清晰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徐丹青正經歷一個崩潰再塑的過程=。=
☆、第七十八章 世間苦,人心苦,苦苦苦(三)
就好像精心織造的那場夢境忽然被一雙手硬生生撕裂一樣。
坐在石凳上的徐丹青呆若木雞;臉上的神情在恍惚與崩潰之間來回切換。
她的臉上漲紅,眼皮連同手指一直都在顫抖,臉上的神情裡時不時閃過一絲瘋狂;讓站在旁邊的兩個丫頭都有點不自在。
但坐在徐丹青對面的徐善然並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什麼暗示。
兩個丫頭只能按捺著自己的心情,靜觀其變。
這一場安靜一直持續了有兩刻鐘的時間。
徐丹青彷彿墜入深淵;那種深不見底沒有一絲光亮的深淵;又彷彿從一場耗盡自己所有精力心血的大夢中清醒過來。
她再沒有半點力氣,連發出聲音詛咒謾罵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呆呆的枯坐在位置上;須臾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整張臉上都是冰涼的。
她用手指探了一下臉頰。
這就似突然開啟了什麼一樣,她腦海中最後的一根弦也崩斷,她猛地趴在桌子上,將臉深深埋入胳膊之中,嚎啕大哭,哭到聲嘶力竭。
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竟一點不懷疑徐善然所說的話。
也許在她心中,之所以一直說服自己救她的是親人,卻又一直不敢真正肯定,是因為她早就隱隱約約的明白,有什麼不對勁了。
她早就明白徐丹瑜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
徐善然在徐丹青開始哭泣的時候就將目光調開了。
她站起來,站到涼亭的邊沿,靜靜看著遠處的山光水景,一直到背後哭聲從高亢到低位,到再也發不出來,到沙啞的破了音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你就不怕我把你推下去嗎?”
徐善然轉回頭。
“為什麼?”徐丹青又問。
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徐丹瑜,不是父親不是母親,是你救了我?
為什麼要救我?
徐善然似乎並未有回應徐丹青的意思。
她只抬手點了一下那還丟在桌上的帖子,問徐丹青:“找到什麼人了沒有?”
徐丹青咬唇盯著徐善然:“先回答我的問題!”
徐善然如同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你挑好了人就是準備嫁妝。嫁妝單子已經出來了,你自己看吧。”說著自有棠心將那收在匣子中的嫁妝單子拿給徐丹青,“等你挑好了人,被花轎接走的前一天,父親母親大概會過來,大概會給你一些銀子傍身,你自己接好吧。你嫁過去不會再有孃家撐腰,自己找個時間挑幾個對你忠心的婢女吧,我回頭讓人叫人伢子帶這丫頭上來給你挑,時間緊了點,不過聊勝於無吧——最後記住,以後你姓周,單名一個青字。”
徐善然說:“周姑娘,善始善終,好聚好散就算了,你說呢?”
在徐善然說話的過程中,徐丹青一直緊盯著徐善然的面孔。
可從這張由始至終都平靜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