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還不走?”他怒聲問。
“這兒不是你買下來的地方吧?”她說。
他掉頭去看湖水,不再理會她,好像她已經不存在。“桑家為什麼反對你?”她問。
“去問他們!”他悶聲說,頭也不回。
“我問過,他們說因為你父親是個挑土工。他們認為門不當戶不對。”“誰說的?”他仍然沒回頭。
“桑爾凱。”“桑爾凱!哼!”他冷哼著。“這就叫做君子,這一家人都是君子,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幫我掩飾!”
“掩飾什麼?”他回過頭來了,定定的看著她。
“我父親不是挑土工,如果是挑土工,他們也不會在乎。我父親是個殺人犯,被判了終身監禁。”
“哦?”她瞪大眼睛張大了嘴。
“而我──”他冷笑了,眼角流露出陰狠與冷酷:“我從小受夠了歧視,我是個不務正業的流氓,我只有一項特長……”“彈吉他!”她介面。他瞪著她。“你知道得不少,你該走了。”他冷冷的說:“你再不走,桑家全家都會出動來找你,奶奶不會願意知道,桑桑又和萬皓然──那個殺人犯的兒子混在一起!”
真的!她驚覺的看看天空,月亮都偏西了,夜色已經好深好深了,她確實該回去了。但是,她就是不想走,她覺得有好多的困惑,好多的不解,好多的問題,她要問他,她要跟他談──桑桑,談他們的戀愛,他們的吉他,他們的歌──《夢的衣裳》。張著嘴,她還想說話,他已經驀然間旋轉身子,大踏步的走了,踩著那父父的落葉,他很快就隱進了密林深處。她在湖邊又呆站了片刻,聽著風聲、樹聲、蟲聲、蛙聲,和水底魚兒偶然冒出的氣泡聲,終於,她知道,那個人確實走了,不會再回轉來了。她拾起地上的披肩,很快的向桑園奔去。回到桑園,爾旋正在邊門處焦灼的等著她。一眼看到她,他冒火的把她拉進花園,懊惱而急促的說:
“你瘋了嗎?深更半夜一個人往外跑?你不怕碰到壞人,碰到流氓?晚上,這兒附近全是山野,你以為是很好玩的是不是?”她一句話也不說,逕直走進了客廳。客廳裡空空蕩蕩的,顯然全家人都睡了。她想往樓上走,爾旋伸手拉住了她,從她頭髮上摘下一片枯葉,又從她披肩上再摘下一片枯葉,他瞪視著手心裡的枯葉,問:
“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睜大眼睛望著他,不想談今晚的事,不想談萬皓然。你們一直不肯談這個人,你們一直避諱談桑桑的愛情,現在我也不談,她想著,一語不發,轉身又要往樓上走。爾旋一把握緊了她的手腕,把她直拉進他的書房,關上了房門,他瞪著她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想說,但是她卻說了:
“我遇見了萬皓然。”
他大大一震,迅速的揚起睫毛,臉色變了。
“哦?”他詢問的。“怎樣呢?”
“他把我當成桑桑,”她說,不明白為什麼要說出來,她的喉嚨仍然又幹又澀。“他強吻了我,發現我是個冒牌,他打了我一耳光,我咬了他一口。”
他的臉色變白,他的眼珠黑幽幽的盯著她。然後,他一轉身就往外走,她抓住了他。
“你去哪兒?”她問。“去找萬皓然。”他僵硬的說。
“找他幹什麼?”她立即介面:“我已經跟他談過了,我告訴他桑桑死了。他不會來揭穿我,你們──對他的認識太少,他絕不會來揭穿這一切,他也不──怨你們。”
他死盯著她,他眼裡明顯的流露出恐懼和擔心。
“你──怕什麼?”她問。
“失去你。”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然後,他俯下頭來,想找她的嘴唇。她閃開了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她,她很快的說:“你不算得到過我,對於你沒得到的東西,你也根本談不上失去!”她開啟門,飛快的衝出去了。夢的衣裳15/308
一清早,雅晴才下樓,就發現爾旋坐在客廳裡等著她。奶奶還沒起床,紀媽在擦桌子,蘭姑把從花園裡剪下來的鮮花,正一枝枝插到花瓶裡去。爾凱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正在看剛送來的報紙。表面上看來,這一天和往日的每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雅晴卻可以嗅出空氣裡某種不尋常的緊張,說不定,他們已經開過一個“凌晨會議”,因為大家的神情都怪怪的,都沉默得出奇。她才走下樓梯,爾旋立刻熄掉了手裡的菸蒂,他跳起來,不由分說的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花園裡拖去,一面回頭對蘭姑說:“蘭姑,紀媽,告訴奶奶,桑桑搭我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