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極了,他坐到母親身側,握住她手,“媽,求你,別說了。”
“最後一句,”堅韌外殼現出一絲裂縫,潘靜嫻終於哽噎,“我公寓裡有一張合影,是我們三個人的,我希望將來能掛在你家裡。”
她所說的是與前夫、兒子的合影。魏錦然見過,那時他就猜想,或許母親對父親仍有愛意,不是她表現出的那麼決絕。但父親已另組建家庭,三口之家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好。”他答應母親。
彷彿卸下重負,潘靜嫻鬆了一口氣,“我再無牽掛了。錦然,等你有空,陪我去你爸墓地看看。”
魏錦然將母親的手貼到面頰旁,溫情脈脈的,“可惜爸比你先走一步,不然我們仨還能坐到一起。我們再拍一張照片掛在我家裡。”
潘靜嫻垂眸凝視兒子,恍若窺到了另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她柔聲道:“作為丈夫,他很糟糕。但是不能否認,他是個好父親。你不要再記恨他了。”
“我只是恨他虛偽。”提起這個,魏錦然仍耿耿於懷,“周旋在兩個家庭裡,扮演好父親的形象,他以為他是誰?”
說起來,這是個近乎俗套的故事。潘靜嫻的遠房表妹離婚後來燕都投奔姨母,一來二去竟與表姐夫、潘靜嫻的老公有了私情。為使兒子順利度過高考階段,潘靜嫻隱忍三年。一挨兒子考上大學,她當即提出離婚。魏父也是心有愧意,放棄大部分財產,只保留了自己的製造廠。最終知曉真相的魏錦然失望、憤怒,原本親密的父子關係也曾一度緊張。只是後來魏父一再示好,僵局方有所緩解。
“你爸爸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想兩邊都維持住,誰都不傷害。”
魏錦然不無譏諷的嗤笑一聲,“對,他就是這麼教育我的,作為男人應該愛護妻兒。”
潘靜嫻沉吟片刻,她從剛才的檔案袋裡抽出幾頁紙,那是燕都度假村的股權登記表,“雖然這是用我名字做的投資,但我必須告訴你,這兩百萬來自你爸爸。”
潘靜嫻想換一種方式消弭兒子對父親的怨懟,繼續說道:“你爸爸非常愧疚,他知道傷害了你,所以竭力想彌補你。當然,不是付了錢就能解決一切,起碼是讓你看到他的態度。他在乎你,你在他心裡非常重要。”
魏錦然心情沉重,緩緩接過表格。看著看著,他忽然發現一絲蹊蹺,注資發生於兩年前。而父親三年前車禍離世時已經破產。他奇怪,“媽,時間沒寫錯嗎?我爸已經死了,錢又從哪來的?”
有些事一旦揭開開頭,後面勢必無所保留。接下來的話,潘靜嫻說得異常謹慎,“我應該守住這個秘密的,你麥叔叔也建議我不要說。但我想,你爸爸的苦心總得有人明白。其實,他的車禍是自殺。”
自殺?魏錦然的心陡然抽緊。自殺!他喃喃自語,“原來這樣。”
操辦完父親喪事,魏錦然才知道父親的製造廠已負債累累。而車禍之前,魏父辦理了第二次離婚。房產和車子都歸給了第二任妻子。隨後,魏錦然又得知同父異母的弟弟轉讀國際學校。燕都貿易中心發售商鋪,繼母豪爽地拍了兩個單位,所費不菲。
父親的死真是車禍嗎?魏錦然疑竇叢生。
“你麥叔叔到德國來找我,他告訴我,你爸爸的生意撐不下去了,不得已他想出這個主意。他想一死百了,不拖累其他人。”潘靜嫻開始講述原委,“他費心謀劃得到這兩百萬的保費,指明留給你。”
“我不要!誰能心安理得接受這筆錢?”死亡背後竟是處心積慮的成全,魏錦然哀怮又震驚。
潘靜嫻早料到兒子的反應,“我沒法跟你討論接受與否的問題。我只是履行你爸爸的託付。如果一定要我說什麼,我希望你從中看到他的愧疚,原諒他。”
魏錦然驀的想起燕笙——她穿著藍色看守服,被法警帶進法庭的場景。那一刻,魏錦然恨死了她。
“媽,你知道嗎?有人因為我爸坐牢。罪名是交通肇事。”
“真糟糕。”潘靜嫻皺眉。
“糟糕?”魏錦然驚詫,“僅僅是糟糕?難道你不認為我爸這樣嫁禍於人是生生把一個無辜的人拉進噩夢?不對,是毀掉別人一生的舉動?這對她是多大的不公平!”
潘靜嫻不滿兒子如此劇烈的聲討,“我不是審判者,無權指責你爸爸。這是他做出的選擇,我只能接受,並且希望你理解他,對他心懷感激。”
“我感激不了!”
潘靜嫻也是激動,“你要鞭屍嗎?別忘了他這麼做不全是為了自己。他不想債主追到你頭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