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因著這回澄哥兒留在身邊,半是歡喜半是憂慮,往後總要生男孩,還不如叫他現在就知道什麼是弟弟,略引導了兩句,澄哥兒立時就懂得了。他碗裡的蜜水,偷摸著沾在筷子上給灃哥兒吃,灃哥兒除了人奶米粥糊糊之類哪裡吃過旁的,一碰那蜜水,眼睛都亮起來,嘴巴直抿,逗得澄哥兒直笑。明沅拿著小碗餵牛奶燉蛋給他吃,一小勺子一小勺子的送進口裡,灃哥兒吃的不肯放口,扯了勺子往後拖,把采薇唬了一跳。明湘竟也對這個弟弟非常友愛,明沅原來從不曾提過,現在還敢把自己的東西送給他,明潼那匣子玉雕的小馬小兔子就叫她拿了給灃哥兒玩,還告訴彩屏:&ldo;不許他咬。&rdo;明沅是真心希望灃哥兒就這麼長大,連喜姑姑都背了人說,到底是一母同胞的,灃哥兒鬧起來,明沅就細細拍他,怕他吵著紀氏,還給他唱歌謠。紀氏看在眼裡,卻不曾當一回事,如今是還小,等再大些,自然知道那是她親弟弟,也沒甚好瞞著的,庶出女兒守著本份便是了。她心裡是拿這個庶子作箋子,養了澄哥兒這些年,絕不想生下孩子來就跟她生份了,如今先教澄哥兒怎麼對待弟弟,往後真有弟弟,自然能分出遠近親疏來。☆、 柳芽拌豆腐家裡走了個男人,後宅竟安穩起來,明沅每日還只寫大字讀書,跟著澄哥兒兩個下下棋,再跟明湘一道打兩個結子,日子竟是從沒有過的安閒。一家裡頭沒了男人就沒有紛爭的源頭,睞姨娘發在莊上,張姨娘跟去了穗州,安姨娘只小心謹慎,日日往上房來,每日裡精心照顧著灃哥兒,連著他多用半碗米漿糊糊,都要當喜事告訴給紀氏聽。明沅給澄哥兒打得那個刀幣雙錢結,又換了模樣給灃哥兒也打了一個,大紅色的絲絛最引他的注意,擺在眼前伸著兩隻手不住去勾。明湘先還很喜歡這個弟弟,她跟安姨娘的小院兒裡頭一回有了生氣,往後便時常青灰著眼睛,串著絲繩子就止不住打起瞌睡來。連安姨娘也跟著精神不濟,有一回請安竟在紀氏的面前打了哈欠,羞紅了一張臉,拿帕子掩了口,紀氏也只笑一笑:&ldo;可是哥兒夜裡鬧覺了?&rdo;安姨娘半垂了頭,柔聲道:&ldo;想是哥兒才換了地方,還沒睡慣了,等多過些日子便宜好了。&rdo;夜夜這麼鬧,她也著急,還特意給奶媽子塞了銀子打點,這才問出來,睞姨娘是把這個兒子貼身帶著睡覺的。便是奶孃也不知道怎麼帶他,安姨娘沒得法子,每每一哭,就要抱起來顛,屋子裡幾個丫頭婆子跟著轉兒,夜裡還要點起燈來給灃哥兒看稀奇,剪得許多花紙在他眼前晃,好叫他不哭。孩子既交給了安姨娘帶,她便得帶好了,連著自個兒的女兒都擺在後邊,明湘一向老實,覺著委屈也不說,還是明沅發覺,她這些日子不再像過去似的一得閒就抱灃哥兒玩了。小姑娘覺得叫灃哥兒搶了娘去,嘴上不說,卻瞞在心裡,澄哥兒幾個逗弟弟翻身,她便在一旁笑看著,不再伸手了。明沅沒法子,灃哥兒算是她的親弟弟,跟明湘卻只一半血緣,便是親生的還要吃醋妒嫉,冷不丁抱到安姨娘院子裡頭,搶走全部注意力,她怎麼會高興得起來,只好等日子長些,再慢慢磨合。既是長久住在金陵了,紀氏便在東府裡設學館,讓幾個孩子一併上學去,年紀小些的還讀蒙學,明潼卻該正正經經學學琴棋書畫了。紀氏聽說她在宮裡學的那些,會玩,還得玩出花樣來,私心裡一忖,果然便是這樣,梅氏為著什麼得顏順章這麼些年的獨寵,還不是因著投他所好,兩個一處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心思還怎麼拐到別人身上去。她原想著既是一道開館了,不如就一併學了,幾個孩子湊在一處,等去問了梅氏,這才知道,她是有意把明芃跟明陶兩個送到梅家去的,顏順章已應了。若不是明蓁要管著家事,自她小時也該去,紀氏聽了她的話,半晌沒言語,回來了就搖頭,這哪裡是個當孃的。老太太在時,有老太太當家,老太太不行了,又趕著紀氏進門,等紀氏跟著外放,女兒又立了起來,梅氏這一輩子,怕是自小到大都不曾吃過苦頭。當著別人都不能論人長短,還只有跟明潼抱怨兩句:&ldo;世上除了你伯孃這樣的,再沒人能傷春悲秋了。&rdo;苦的痛的太少了,自然一片心思都用在閒情上,落花落葉子都傷心彈淚,將近三十還跟個閨中女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