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步幽晴沉默不語,他不禁又問道:“怎麼了?”
“你去……是因為我嗎?”步幽晴轉過身子,面對燭光。“如果是,就沒必要了。”
江暮雲見她忽而落寞,心中不忍,站到她身後環住纖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撒嬌般的膩了膩,算是搖頭否認。
“嗯,不全是!”江暮雲閉上雙眼開始汲取步幽晴身上的幽香,幸福的快要爆炸的感覺。“我也想知道,如果我拋開十幾年的固執,去用心做一件事,是否能夠做出一番事業,就好像當年的步將軍那樣。”
步幽晴只覺得頸旁的氣息噴熱,酥酥麻麻的很癢癢,便抬肩掙扎,脫離了江暮雲的懷抱。
且先不問他說的十幾年的固執是何意,只聽他言語中提及了父親,便問道:
“你認識我父親?”
同樣的問題,她問過鳳娘,現在又來問江暮雲,只不知道他會如何回答。
江暮雲的表情有些奇怪,淺褐色的瞳眸中露出絲絲的委屈,只聽他道:
“我……小時候見過步將軍的。”江暮雲說著轉過身子,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支毛筆放在手中把玩,故作隨意的繼續說道:“還有……你!”
步幽晴蹙眉,表示不解。
江暮雲小的時候不僅見過父親,還見過她?
“那時候,步將軍打贏了南疆的仗,凱旋而歸,班師回朝,皇上率領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禁軍開路,百姓夾道歡呼,街頭巷尾無一人不讚步將軍英雄蓋世……”江暮雲失神般盯著手中的筆,有些落寞道:“我看到了步將軍還有坐在他身前的你。你那時候好小,只有五六歲,被步將軍抱在懷中,我還記得,你當時穿著湖藍色的勁裝,精靈可愛,神氣的不得了。”
步幽晴目光幽幽的盯著正在回憶往事的他。江暮雲說著以手比了比桌面的高度,說:“你當時就這麼高……”
“我混在人群裡,對你十分羨慕,我也希望有一個像步將軍那麼威武正直的父親,呵,誰不希望呢。”江暮雲將筆掛回原處,走至步幽晴身邊,執起她的手,緊緊握著,正色道:
“幽晴,天下人都知道你有一位那樣出色的父親,整個晟朝的軍人、百姓都很尊重他,即使他不在了,他留給你的尊嚴卻是永遠無法被抹殺的,你該慶幸,因為這個世上,有好些人生下來便沒有尊嚴,窮極一生也只能卑微的活著,那很可憐,真的。”
步幽晴淡淡的看著江暮雲難得的正經面孔,口中道:“照你這麼說,我該活的很幸福才對啊。你覺得我幸福嗎?”
江暮雲輕嘆了口氣,道:
“不是幸福!是慶幸!萬中存一的慶幸!”
“所以,你是在勸我放下一切,畢竟逝者已矣,獨自存活下來的人,要無比幸福的活下去嗎?”步幽晴口氣淡泊,聽不出喜怒。
“……”江暮雲低垂下頭,沉吟片刻後,再抬頭時,眸中的堅定使人不容逼視,只聽他道:“如果是你要求,我會毫不猶豫為你闖入宮內,替你血刃仇人,然後帶你離開!”
江暮雲無比鄭重的看著步幽晴,良久後又道:
“只不過那樣做的後果便是國無君,而後天下大亂,戰亂一起,百姓生靈塗炭,步將軍生前以守衛疆土,保衛百姓為己任,如果真那樣做了,便與他生前遺志背道而馳。”
“……”
步幽晴聽江暮雲說出此番話,不禁要重新將他審視一番,雖然他說的沒錯,但是,她又要如何認同?
難道父親就該被冤斬首?家族幾百人就該株連九族?還有父親麾下的將領、士兵,他們每一位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就活該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殘殺嗎?
“父親的遺志很可笑,是吧?”事到如今,她只能這樣說。
江暮雲沉重的搖了搖頭,道:“不是可笑!是忠誠!一個軍人的最高忠誠!”
“忠誠?”步幽晴諷刺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背過光,她黑白分明的眸中有些溼潤,絕美的面容上浮現出絲絲陰狠。“就因為他對皇上奉獻了忠誠,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為什麼你們總是勸我放下,幾千條人命,是說放下便可以放下,說抹去便可以抹去的嗎?”
步幽晴的聲音有些沙啞,美麗的雙眸中流下兩行清淚,卻倔強的盯著窗牑上的燭光剪影,不肯閉上。
江暮雲見她如此,不禁心中大慌,趕忙將人拉至身前,盈滿淚水的眸中透著刻骨悲涼,那種絕望與無助,使江暮雲心疼不已。
他將人摟入懷中,輕拍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