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幾次,睿親王妃一片熱心漸漸冷下來,這日晚間偶爾向多爾袞說起,略露出幾絲不耐之意,多爾袞已是一驚:“你去看過綺蕾?怎麼我不知道?”睿親王妃觸動心事,忍不住抱怨:“你哪裡有時候肯聽我說話?我倒想讓你知道,可就是不知道怎麼同你說。這幾個月裡,你難得到我屋裡來一次,除了進宮,就是往後花園跑。我倒不信,那個綺蕾見我不恭不敬的,見了你難道會有話說?”多爾袞皺眉道:“混說些什麼?那是大汗看中的人,將來總要進宮的,你同她交往,話深話淺都是不便,以後還是不要往後花園去了。”王妃卻又後悔起來,自恨不該向多爾袞饒舌,因為即使綺蕾不說一句話,畢竟還是一個外邊來的人,還可以聽她說話,現在不讓自己過那邊去了,可不是連這點訴說的樂趣也沒有了,心中大不暢意。可巧這日宮裡傳話下來,說清寧宮娘娘和永福宮莊妃召見她,要和她敘敘家常。睿親王妃大喜,立刻隆重打扮了,穿上那件重錦葛袍歡天喜地地進宮去。原來這睿親王妃也是來自科爾沁草原,細究起來還是大玉兒的表姊妹。因此進了宮,先見宮禮,再見家禮,趕著哲哲親親熱熱叫了聲“姑媽”,因道:“前幾天我在家還唸叨著,這元宵佳節,是個團圓的節口,只可惜山高家遠的,連個親人兒也見不著,就想著進宮來看看姑媽和妹妹,只是不得由兒,就這麼巧,咱娘兒們的心想到一處去了,若不是姑媽召見,這宮裡門檻高,我可怎麼見得到姑媽和妹妹呢?”哲哲笑道:“這話說得噁心,自家親戚見面,還要想什麼由頭?你心裡果真有我,來就是了,何必還要等我召見?”便命小丫環將那元宵節剩下的細巧果點打點出來,裝在食盒子裡讓睿親王妃帶回府去。睿親王妃聞言大喜,緊著問:“姑媽說這話可真?以後我若想著姑媽和妹妹,可是能隨時入宮來的?”大玉兒也笑道:“怎麼不真?我們也多想著你呢,只怕你忙,抽不開身。難為你,那麼大一個王府,就只你一人照應,若不是姐姐能幹,換個平常人兒,早累跑了。我們可還怎麼敢不體恤,老要你來宮裡陪我們呢?這些個吃食也不算個禮,親戚見面,有個意思兒罷了,你吃不下,只管賞下人去,好歹是宮裡帶出去的,圖個吉利意思不是?”一席話說得睿親王妃眉開眼笑,只不知道該怎麼得意才好,果然道了好多府中艱難,又把自己的理家才幹大大顯擺一番。話趕話兒地,便漸漸說到這綺蕾一節上來,說:“初進府的時候驚動得什麼似的,那綺蕾本人雖沒什麼,不過是察哈爾的一個貧賤人家的女孩兒,可畢竟是宮裡送出來的人兒呀,敢不好生侍候著?又憑空多出那麼些個太醫,都是宮中老爺,哪個敢怠慢?一個疏忽不周到,就怕被他們挑了眼去,到時候不說我婦道人家顧不周全,倒說是王爺有意不把大汗公務當要事呢。因此天天留著八個心十六隻眼睛,就只在這綺蕾身上招呼,生怕錯了一絲半毫兒。總算把她一條命找回來了,那人參虎膽的,吃掉我半個王府呢。”哲哲用了心,抓緊問道:“依你這樣說,綺蕾大好了?”睿親王妃道:“可不大好了怎麼的?不知吃下幾噸貴重藥材去。可著金子打也打出她這麼個人兒來了。姑媽可不知道,那些太醫老爺們有多疙瘩,開的藥方藥引兒憑你做夢也想不出來的稀罕件兒,什麼子時竹梢上滴的露水,未時瓦上凝的霜粒兒,又什麼初交配的蜈蚣,正發情的貓兒眼兒,不知哪裡來的故事,攛掇得我整個府裡的人不用做別的事,光替他弄霜弄水抓貓掀瓦地就忙不了……”還待誇功,卻看娘娘臉色漸漸不好起來,也不知說錯了哪句話,不敢再哭窮,便含含糊糊地道,“不過也沒什麼啦,只要是能替大汗分憂,就是咱們的福氣了。”大玉兒笑了一笑,道:“果真姐姐最是對大汗忠心的,姐姐這番心意,得空兒妹妹一定要向大汗稟報的。還望姐姐以後不要見外,多想著我們孃兒倆,常往宮裡才是。”三言兩語,將睿親王妃打發了去。王妃一路走一路想,終究也不明白自己哪句話得罪了娘娘,回到家,不敢隱瞞,便將整件事始末原原本本向多爾袞學說了一遍。多爾袞大驚:“你惹了禍了你!” 多爾袞和綺蕾結成了新的同盟(3)王妃不服:“我哪裡惹禍了?淑妃娘娘還誇獎我忠心,要向大汗代為美言呢。”多爾袞氣道:“你這麼大人,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客套也聽不出來,她哄你呢!你呀,你那點心計,給大玉兒提鞋也不配。我告訴你,從今天起,直到綺蕾離府,你哪裡也不許去,不許去後花園打擾綺蕾,也不許到宮裡去搬弄是非——好好的事,都被你搞砸了!”王妃哭起來:“我搞砸什麼了?你什麼也不說給我,就發這麼大脾氣!我自己家的後花園,我倒不能去了;好好地進一回宮,又沒說錯什麼,怎麼就惹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