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平侯還是卓儉,但世子既立,整個侯府的風向也變了,四房向來和大房交好,卓昭節又有個尊貴的夫家,下人們都分外殷勤。
婆子特別從蔭涼處跟了出來,小聲道:“七娘,如今君侯還在睡著,怕要半個時辰後才能醒,七娘不如先在前廳歇一歇?婢子去給七娘取井裡的沉香飲。”
卓昭節搖了搖頭道:“不必,我在外頭等就是了,你自去看著門。”
那婆子沒獻成殷勤,不免有些失望,然而也不敢怪卓昭節,訕訕的應了一聲,到底目送著卓昭節轉過樹叢才退了回去。
陪同而來的阿杏和阿梨早就知道卓昭節此番是為了請罪而來,都做好了受苦受罪的打算,到了敏平侯臥房所在的院子裡,卓昭節看了眼日頭下被曬得幾乎冒起騰騰青煙的地磚,心下微微一驚,道:“聽母親話裡的意思是叫我早點來在這兒跪著,也好叫祖父起來後消一消火……可這地方跪下去……”
她如今穿的藕絲裙子可是薄如不存,看這地磚滾燙之處怕是連絲履都擋不住啊……正望著地磚發愣,旁邊迴廊上倒有人輕聲招呼:“小七娘?”
卓昭節轉頭看去,卻見沈丹古一襲青衫,發插木簪,雖然暑氣逼人,他額上倒未見有多少汗意,站在五六步之外,衝卓昭節微微頷首,道:“我這幾日正有事情要尋你。”
“尋我?”卓昭節一愣。
沈丹古指了指院外,輕聲道:“莫擾了君侯,咱們出去說話罷。”
卓昭節看了眼臥房的方向,狐疑的轉身跟著他出了院門,一直走到不遠處的一株枝葉繁茂的梧桐樹下,沈丹古才站住腳,道:“我之前聽說,雍城侯世子送過你一隻獅子貓,是侯府裡唯一的一隻?”
卓昭節聞言一驚,心急之下下意識的抓住他手臂,急切道:“你見著了?在哪裡?”她自小也沒怎麼見過外人,與遊若珩、班氏、遊燦這些人說話玩鬧時,急了就喜扯袖子拉衣角的動手,與寧搖碧在一起時寧搖碧自然是樂在其中——本來粉團這些日子不見,以獅子貓的嬌貴,即使沒被人藏起來,落在偌大侯府的什麼角落裡沒人照顧,估計多半也死了,卓昭節心裡早不存指望,如今乍現轉機,一個激動,卻是失了儀。
阿杏和阿梨嚇得趕緊一個左顧右盼,一個暗扯她袖子:“娘子冷靜些!沈郎君既然主動提起,料想不至於不肯告訴娘子的。”
卓昭節其實拉住沈丹古手臂時就醒悟過來,尷尬得簡直無地自容——沈丹古也露出詫異之色,但很快掩去,他權當沒聽出阿杏話中的擠兌之意,溫和的道:“看來果然就是小七娘的那隻了,品相是雪裡拖槍是麼?卓七表哥成婚那日,它不知怎的跑到了我屋子裡,爬到枕旁,那日我安置時才發現。”
阿杏忍不住插話道:“沈郎君這事做的可就不地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娘子有一隻獅子貓,發現了怎麼也不告訴咱們?這幾日為了找粉團,冒姑姑都快把三房、四房翻遍,連五房都跑去過兩回!沈郎君也太過分了!”
卓昭節因為昨日聽了寧搖碧的分析,道敏平侯十幾年來籌劃就為了子孫和睦,這沈丹古又是特別留給五房做樑柱的,敏平侯這才在他身上耗費心血,念著祖父的面子,卓昭節喝住阿杏:“沈家哥哥如今既然說起來,自然有緣故,你不要多嘴。”
阿杏撇了撇嘴角住了聲。
沈丹古這才道:“本來次日就要把它送回四房詢問的,但次日我起得遲了些,起來後……卻聽說君侯病倒,我掛心君侯,一時間忘記了,爾後幾日我想我不大合適到四房去,後來又被君侯叫到上房來,這兩日都不曾回水葒館……”
卓昭節知道他雖然名義上是沈氏的孃家侄孫,但實際上在侯府裡真正的靠山還是敏平侯,尤其沈丹古明年要下場,之前士子們鬧事就是為了殿試名次之爭,本來延昌郡王與真定郡王勢均力敵,沈丹古有敏平侯為他謀劃,倒也不怕名次會被壓後,如今敏平侯先病後失勢,他總歸也要受到影響的,這種時候忘記把獅子貓還給自己也是常理。
更何況前幾日四房和五房公然鬧翻,沈丹古一向就被看成了沈氏母子一派,他確實不方便在前兩日到四房裡去,恐怕即使是好意還貓,也難免被認為是故意藏了粉團,引起紛爭。
卓昭節正要說“不妨事”,不想沈丹古繼續道,“雖然我走時叮囑過惟奴照料它一二,但惟奴也沒養過這個,這兩日下來那獅子貓是不是還活著……我卻不知道了,若是不仔細養差了,還望小七娘原宥!”
“…………”卓昭節暗咽一口血,半晌才勉強道,“沒什麼,我一會回去就讓阿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