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自稱特意為了卓昭節回孃家的寧四娘子如今是怎麼個委屈法,到底郎子待自己家娘子好才是最緊要的,冒姑心裡這麼想著,對寧搖碧貪戀些床。第之歡倒是不太在意了,少年人麼初嘗滋味總歸是痴纏的,何況寧搖碧如今糾纏的是卓昭節,又不是旁的什麼人,冒姑自己也是有兒有孫的人了,亦是過來人,深知寧搖碧如此,也是對卓昭節情難自禁,不管怎麼說對女方來說總是好事。
她覷出卓昭節的羞怯狼狽,便越發目不斜視、神色冷靜,心裡想的卻是私下裡還是好好兒的與卓昭節交個底,免得卓昭節太過害羞,往後因此掃了寧搖碧的興致,萬一被他人覷了機會可就不好了,究竟女子籠絡住丈夫,這也是手段之一。
冒姑這邊盤算著要將一些“過來人”的經驗尋合適的機會傳授給卓昭節,卓昭節那邊含羞帶怯的與寧搖碧用過了晚飯——寧搖碧得了滿足,自然是殷勤萬分,又是舀湯遞水,又是撥蝦剔骨,那灼熱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卓昭節身上,看那模樣簡直恨不得將她攬在懷裡親手餵食,這頓飯他吃得樂在其中,卓昭節既羞怯又甜蜜,兩人都沒心思管旁人,卻叫四下裡使女們都紅透了臉,紛紛移開視線不敢多看。
飯後,喝了片刻茶消食,寧搖碧想起來一事,問伊絲麗:“臥房預備好了麼?”
伊絲麗忙屈身道:“晌午後都收拾好了,主人與主母進宮之時,長公主殿下打發了費嬤嬤過來看過,又讓婢子們換了幾處陳設。”
又道,“主人與主母現在要過去看看嗎?”許是因為寧搖碧業已成婚的關係,蘇史那從今早起就讓申驪歌當年的陪嫁們以及這些年來他手裡的異族下僕對寧搖碧都改了口,將從前“小主人”的那個“小”字去掉,這些人對寧搖碧一向不按寧家的稱呼的,仍舊是照著申驪歌那邊來。
所以寧搖碧被稱為主人,卓昭節自是主母。
按照此時的規矩,新婦過門頭一日,並不住屋,而是在宅子西南角擇吉地搭建青廬與百子帳,行禮圓房。
一直到今晚【注】,他們才能住到正式的臥房裡,而寧搖碧和卓昭節今早本來就因為寧搖碧的縱容起晚了,接下來馬不停蹄的拜見雍城侯並敬茶,拜見紀陽長公主,進宮謝恩,回了府中又過目下人……也就是說,到這會兩人都還沒看到自己往後要住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
雖然地方還是寧搖碧的舊居,然而新房要重新裝飾,他前幾日就另搬了個院子暫住,這裝飾後的樣子他也沒看過,當下就問卓昭節:“咱們過去看看?若是不滿意,趁著這會叫人換了。”
既然是以後要長住的地方,卓昭節當然要去看了。
兩人起了身,由伊絲麗引著,從這間明堂後頭出了門,過一中庭,這中庭裡栽滿了許多花草卉木,雖然如今夜色裡只靠燈光看不清楚,但陣陣草木清香,輪廓鬱鬱蔥蔥,料想也是個花木繁盛的庭院。
過了這庭院,迎面是斗拱寬廣的三間屋子,屋外是寬闊的迴廊,廊下隔幾步掛著一隻銀鈴鐺,在夜風裡怡然的搖晃著,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如今廊下業已點了燈,踏上廊後,草木的清氣裡,又混進了些許旖旎的香氣——卓昭節略一分辨,便察覺到這是因為這回廊乃是由沉香木構築而成的緣故,這異於新鮮草木的芬芳正是沉香木獨有的香味,屋外迴廊已如此,屋中奢華,可想而知。
伊絲麗和莎曼娜從廊上取下兩盞燈火,引著寧搖碧和卓昭節入內,但見進屋之後,當先是一張足有丈寬的落地描金畫屏為遮蔽,烏檀木底座上嵌著一溜兒夜明珠,燈火未明前,赫赫明亮,以防沒有燈火的情況下闖進來,看不清楚撞到屏風上。
畫屏上所繪的乃是一幅應景的春日春江圖,遠山如黛、近水如翠,綠波之上,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交頸浮於水上,似隨波搖盪,快然得意,右上角又探出數枝杏花枝,招搖水上,還有點點杏花飄落江面,整個畫面和諧自然、既應和如今正當春日的盛景,又以鴛鴦比擬新婚之恩愛。
在畫屏兩側,錦帳低垂,伊絲麗和莎曼娜一邊一個將錦帳攏入玉鉤之中,轉過屏風,伊絲麗快步走到附近的燭臺上,依次點亮數盞燈火,就見整個室中立刻明亮起來,兩人遂吹滅了之前的燈。
卓昭節站定了腳,四下裡一看,這裡應是內室的外間,地上鋪著足以沒過絲履的猩猩紅地纏枝芍藥氍毹,《詩經*鄭風*溱洧》中所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後世常以採蘭贈藥比擬男女相愛,如今這幅氍毹用芍藥而不是其他,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不過因為是春日的緣故,除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