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節聽出他語氣中的質疑與輕視,頓時漲紅了臉,頓了一頓,才咬著唇道:“我之前並不認識這個人,就是如今祖父說了是誰,再見到那位陸士子我也不見得就能認出他來,至於他到底是被我的詩打動改變了主意,還是旁的緣故恰好拿了這個做藉口,我又怎麼知道呢?”
敏平侯淡淡的道:“這麼說來他在人群中替你吹噓的那番行徑不是你指使的?”
“當然不是!”卓昭節究竟年少,聞言自覺深受羞辱,微握著拳,怒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再說了,那日我是去遊芙蓉園並看牡丹花的,哪裡能想到會遇見時大娘子與淳于娘子鬥詩爭花、我不過站在旁邊也被拖下了水?當時眾目睽睽之下,若我自己或身邊的人與那陸含冰有所勾結,那許多人難道沒有一個看到嗎?我雖然憊懶不堪造就,但外祖父性情耿直高潔,這樣弄虛作假的事情還不屑為之!”
她微揚著下頷道,“再說我若是在乎這樣得來的才名,從前在江南的時候,自太守以下莫不對外祖父極為推崇,諸表哥、表弟也各有同窗好友,我為何不在江南都設法弄到這麼個才女的名頭?祖父實在太小覷我了!”
敏平侯漠然道:“這麼說來一切都是巧合了。”他目光陡然一厲,“但你是怎麼與我說話的?!”
卓昭節被他突如其來的嚴厲一懾,頓了一下,心中不滿升起,只默不作聲,卻不肯說請罪的話。
好在引卓昭節過來的卓頁在旁圓場,道:“君侯何必生氣,小七娘腹有詩書氣自華,憑真本事和氣運得來的名頭,被君侯詢問是否弄虛作假,自然委屈,小七娘年紀小,一委屈話說得急了點也是有的,這也足見小七娘的才華,不愧是君侯的嫡親孫女,一身風骨!”
我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教養大的,詩書禮儀皆由遊家教導,關祖父你什麼事!
卓昭節聽卓頁把自己如今得來才名的功勞都推給了敏平侯,卻隻字不提遊若珩,心中暗哼了一聲。
敏平侯卻也嘿然道:“她是美佩教養出來的,我一個字都沒教過她,她有風骨有才華又關我何事?”
說了這話,敏平侯到底也斂了些厲色,對卓昭節道,“你外祖父雖然不擅為官,但他一身才學教導你實在是大材小用,這實在是他憐愛你母親的緣故才對你另眼看待,我不管你從前學的用心不用心,總而言之你這一次既然得了這江南來的才女的名頭,已經是被捧到了高處,如今再去作謙讓之態反而矯揉造作惹人厭惡猜疑,所以必須設法保持住這才女之名,免得丟了我的臉不說,叫人說你外祖父十幾年心血教了個繡花草包出來,傳到江南去,笑死江南一群人!”
卓昭節怔了一怔,道:“是。”
“那你可知道該怎麼做?”敏平侯眼皮一撩,冷冷的問。
卓昭節想了想,一時間卻不能回答,敏平侯冷哼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敷衍長輩的話倒是回的麻利!”
見孫女滿面通紅的低了頭,敏平侯又道,“不懂裝懂,只會叫人看出你之淺薄!也使長輩心生厭惡……小小年紀就學得這樣滑溜……美佩委實把你慣壞了!也不能全怪他,你到底不姓遊!”
卓頁又圓場道:“君侯憐愛小七娘,著意提點,某家本不該插這個嘴,但……前日君侯與敦遠侯約好了申初在別院那邊見面商議事情……”
敏平侯這才哼道:“好了,從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邊,由我親自佈置指導你的功課!務必儘早將才女之名做到名副其實,而不是一時僥倖!若有偷懶,一律家法處置!知道了嗎?”
卓昭節一陣暈眩,沒想到敏平侯隻字未提自己與寧搖碧的來往,更沒提自己故意打傷嫡親姑母一事,卻為了保住自己才女的名頭趕了回來,現在居然還要親自過問和監督自己的功課——只是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是!”
敏平侯抬頭看了眼天色,道:“你去收拾下東西罷,一會隨我去永興坊,你那裡的典籍都不要帶了,永興坊裡盡有多的,用慣的筆墨可以帶上,手腳利落些,我午後約了人商議事情,莫再叫我多等!”
說到最後一句,敏平侯面色不豫,顯然對孫女方才的遲緩很有意見。
卓昭節無奈的道:“遵祖父之命!”
她怏怏的告退去四房收拾東西,這才從阮家回來呢,就又要搬走,說起來到長安這些日子,鏡鴻樓自己才住了幾天呀?先是怒春苑,再是阮家,如今是永興坊……悲慘的是祖父他把我叫了跟在身邊當真是為了督促功課、不使我弱了才女之名嗎?
還是他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