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哇地吐出一口水。
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行了!死不了了!”
胸腔裡一片疼痛,我接連咳了好幾口,把氣管裡的水嗆出來。頭還暈得很,腦子裡有敲鑼後的迴音一直響個不停。衣服自然全溼,被風一吹,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隻大手輕拍著我的背,一股股熱氣從他手上傳過來,烘得我心口很暖和。我大口大口呼吸,然後張開眼。
自己正靠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人也渾身溼透,頭髮還在滴水,卻是緊抱住我,不停幫我順氣。
我張開嘴,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我這是死了嗎……”
蕭暄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早著呢!”
我又咳了一陣,掙扎著問:“宋先生和雲香呢?”
“有子敬在,他們不會有事的。”蕭暄說,“我們這是在下游,離你們過江的地方有五里遠了。”
我居然被衝了五里都還沒淹死,命可真不是一般地大。大難不死,現在才開始知道害怕,一回想之前的險狀,渾身發抖。
忽然有個稚嫩的聲音問我:“姐姐,你還好嗎?”
我抬頭,前面不知什麼時候蹲了一個圓頭圓腦的小男孩。這孩子粉粉嫩嫩,眉目清秀,怎麼看著有幾分像蕭暄,我大驚:“二哥,你兒子都這麼大了?”
蕭暄提高聲音:“什麼?”
小正太也歪頭問:“什麼?”
我又看清這孩子光著頭,分明是和尚打扮,更驚:“你居然送兒子去做了和尚?”
蕭暄簡直想一掌拍死我。從天而降一聲“阿彌託佛”救了我的命。
穿著袈裟的老和尚,光光的腦袋瘦瘦的身材,精光四射的眼睛,還有老奸巨滑的笑容。這老禿驢怎麼那麼眼熟?
“女施主,別來……呃,許久不見了。”
我失聲叫道:“慧空?”
慧空和尚頷首:“正是老衲。”
我如同看到火星人入侵地球:“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和尚摸著鬍子笑道:“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我說:“還以為你要說,哪裡有困難,你就到哪裡去。”
老和尚道:“施主有慧根,就是這個意思。”
我看向蕭暄,他說:“大師要跟我們一路北上。”
“他廟子裡的生意不管了?”
蕭暄黑著臉說:“一,那不是生意。二,大師這番同行是要助我一臂之力。”
我仔細打量老和尚,實在看不出他除了一張烏鴉嘴和欺世盜名的工夫外,還有什麼其他本事。
慧空老頭笑眯眯地湊過來:“女施主,以後多多關照。”又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這是我徒孫覺明。”
小和尚出奇懂事,說:“姐姐冷,我們生個火可好?”真是可愛死了。
我們後來還是轉去了樹林裡升了火。男人們(包括小和尚)都暫時去灌木那頭避一下。那個小覺明,今年六歲,兩歲那年父母病死流落街頭,被化緣的慧空和尚揀了回去。小朋友憨厚老實,十分可愛。和尚都吃素,也不知道慧空拿什麼喂他,把他養得這麼白白胖胖,像個小麵人。
我隔著灌木問蕭暄:“怎麼沒有侍衛?一個老頭,兩個婦孺,萬一遇到襲擊,你怎麼顧得過來?那個什麼李將軍唐少俠呢?”
蕭暄說:“他們都在仁善縣等我。”
忽然一隻鳥兒飛進林子,嚇了我一跳,趕緊裹緊衣服。結果卻是隻傳信的鳥兒,蕭暄告訴我:“你的宋先生和雲香都已經平安過了江,現在往湖州方向走。”
“他們都沒事吧?”
“信上沒寫,就是沒事。”蕭暄說,“我已將你的情況告訴了他,我們在仁善縣匯合。”
我放下心來。
烤乾了衣服,我們稍微整理,再度出發。川江一過,就是湖州。只是我們遠離官道,人跡稀少。不不不,何止!那參天高樹,那厚實青苔,那腐敗樹葉,那纏繞的藤枝。我們分明是在原始森林裡!
我縮著脖子走,提心吊膽地問身後的蕭暄:“會不會有蛇竄出來咬我一口?”
蕭暄本來就嫌我速度慢,不耐煩道:“怎麼會……”
他話沒說完,我突然感覺到一個冰涼的東西纏繞上我的腳踝。寒毛瞬間唰地全部倒立,我尖叫一聲跳到蕭暄身上。
“啊蛇蛇蛇蛇蛇————————”
蕭暄被我撞得倒退好幾步。老和尚回過頭來問怎麼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