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亭?聽著有些耳熟……哦,我想起來了,那是在醫院東邊後山那片樹林的一個很小的涼亭,正好建在一個突出的邊緣。亭子周圍種的都是楓樹,每年到秋天的時候都是一片火紅,而且在那裡還可以遠眺半個城市的景色,令人頓時心曠神怡,據說洗心亭這個名字也是這麼來的。
記得小學的時候有幾次組織全班春遊的時候,的確去過那個洗心亭,雖然事隔多年,那條路我還是認識的,只是現在天下著雨,山上的路可能會很不好走,我有點擔心會無法及時趕回來給梁雪冰過生日。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大叔的遭遇也確實讓人同情,而且在酒吧那天也曾經幫過我,於情於理我也得幫這個忙。好在生日蛋糕和鮮花都是讓人先送到我的病房的,梁雪冰又住在醫院裡,稍微晚一點應該不礙事。
“呃……那好吧,不過我的時間有點緊,麻煩大叔你走快一點。”我拿起雨傘走在了前面。
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輕聲道:“那謝謝你了。”
從醫院的後門出去就可以直通後山,因為這裡經常有病人來晨練和散步,所以一直到山腳下的路都是被整修過的,卻也不難走。只是一路上這個大叔跟在我身後一直默不作聲,搞得氣氛有點壓抑,但想到可能是因為想起往事心情不好,所以我也沒去叨擾他。
很快我們兩人來到了山腳下,從這裡開始,就再也沒有平坦的水泥路面可以走了。放眼望去,茂密的樹林間一條隱藏在雜草從中的羊腸小路若隱若現,小路被雨水沖刷暴露著地皮的本色,不時有小石子沿著小路的溝塹滾下來,落在腳邊,看上去異常難走。
我單手拿著雨傘,為難的撓了撓頭,不過已經答應了要帶這位大叔去,就不能中途毀約了,只好硬著頭皮踩著泥濘的小路上了山。
“大叔,忘了問你了,你貴姓啊?”我忽然想起我還沒有問過對方的姓氏,按理說這是很不禮貌的。
“我姓雲。”
他倒是回答很簡單,沒有其他多餘的,這讓我打算和他攀談以開啟尷尬氣氛的計劃再次破產。
我不是一個善於交流的人,搜腸刮肚沒有再找到合適的話題,只好一聲不吭的在前面帶著路。可能是由於心急的關係,我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許多,但身後的那個中年男人卻始終跟我保持著固定的距離跟在後面,絲毫沒有被落下的跡象,甚至連呼吸都像在走平地一樣均勻悠長。
但我並沒有注意這些,一心只是在腦海中不斷回憶著當初曾經走過的道路,努力在被雨水沖刷的變了樣的樹林間尋覓著。終於,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後,一個稍微有些陳舊的古典式小涼亭出現在遠處,涼亭正上方的牌匾赫然三個金色大字——洗心亭。
“好了,雲大叔,終於到了這裡了。”我伸手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水珠,回頭興奮道:“我們趕快找出你妻子留下的東西,然後我好帶你下山,天快黑了,太晚了我可能也沒法找到回去的路了。”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扔下雨傘跑到了涼亭旁邊,在一棵離亭子最近的楓樹下面蹲了下來,忽然用手挖起了地上的土。我走過去幫他撐著傘,看著他飛快的挖著,大量的泥土被拋到一邊,轉眼間一個黑色的小陶瓷罈子出現在了挖出的坑中。
“大叔,就是這個罈子吧?我有件事情有點不明白,為什麼你的妻子十八年前留下的東西,你要到現在才來拿呢?知道這個亭子的人非常多,你不可能問不到啊……”我站在他的身後不解的問道。
“當初她得知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一對雙胞胎女兒的時候,開心得像小孩子一樣,她對我說,孩子的名字由她來起。她說第一個出生的女兒,就是她生命中的太陽,溫暖,善良,純潔,溫柔得如同天上的雲;第二個出生的女兒,就是她生命中的月亮,嬌美,明淨,活潑,聰明得好似夜空的星……過了很久,她忽然對我說,她已經起好了女兒的名字,將它們藏在了一個地方,等孩子出生之後,讓我去把它們找出來……”中年男人站起身,用袖子將小罈子擦乾淨,接著從我手裡接過他的雨傘,“但十八年前的那天,她走了,帶著我們的兩個女兒一起走了……從那時起,我決定要為她們報仇,但我找不到機會,我也沒有臉面去面對為我而死的妻子,更沒有勇氣去面對我那兩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孩子,現在我終於等到機會了,所以我來把罈子挖出來,告訴她們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們……”
“報仇?”我眨了眨眼睛,我記得他曾經說過,報仇是很難的事情,不然也不會等了十八年,可現在怎麼忽然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