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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一面發楞;好一會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爽然若失的說:“原來洪相公,你是來試試我的!”

“不敢,不敢!老兄,你誤會了。”

“是,是!”忠厚的吳老闆急忙道歉:“我失言了!洪相公,你不要見怪。”

“我不怪你,怪我自己。”洪鈞將銀票往前推一推:“請收了!”

吳老闆覺得有些委屈。地產押款,因為事急求人,利息特重;存貨亦由於同樣的道理,殺價賤售,一進一出要差好幾百兩銀子。都只為洪鈞的話說得不明不白,才遭此無謂的損失!卻又看萬士弘的份上,兼以初交客氣,什麼話都不便說,真是吃了個結結實實的啞巴虧。

不過他的心地,厚道過人;轉念想想,人家是受人之託,不得不盡力相爭,而且也不知道他的打算。他自己利害相關,應該問問清楚,細細磋商才是。這樣看來,倒是自己冒失,於人何尤?

這樣一想,便覺心平氣和,考慮了一下,從容答道:“既然如此,我悉遵臺命。萬大爺也不是跌倒了爬不起的人;這個生意的股份,我跟他‘南北開’好了!”

洪鈞懂這句商場的用語,所謂“南北開”即是一人一半。不過自己雖站在萬士弘這邊,也還須講情理;看他這家茶葉莊,目前要值到兩三萬銀子,相去懸殊,佔一半股份,似乎太多了些。

於是他說:“吳老闆,我很佩服你,真是以義為利。不過我那位萬大哥,也是豪爽慷慨的人,如今不得已而提起一千銀子的舊賬,已經很不好意思。若說出過這一千銀子,而今日之下要佔一半股份,雖是你老兄仁厚,出於自願,外人不明內情,只道萬大哥的心大狠!這個名聲,不但他決不肯受,就是我也覺得不甘心。所以股份方面,請你重新估一估。”

“是,是!”吳老闆連連點頭:“既然這樣說,就算三股之一。”

“這還差不多。”洪鈞略停一下又說:“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這件事能不能即刻辦一辦?因為,我還要回蘇州去看家母。”

“當然,即刻可以辦!”吳老闆說,“代筆歸我請;見證,我們一人請一位。今天晚上就可以立契據。”

這一說,洪鈞成了難題,一時竟想不出有何適當的見證。凝神思索了好一會,想起一個人,是他們洪家的族長,號叫小芝,比他長兩輩,一直在上海經營一家書坊,可以請來作見證。

於是這天晚上就在吳老闆的茶葉莊立契。全部股本算三萬兩,萬士弘佔三分之一,契約上特注一筆,已經全數交付。見證不明內情,聽吳老闆自己這麼說,當然照辦。簽押既畢,吳老闆備酒款待。而且照規矩提出五厘佣金,平均分配,洪小芝和洪鈞各得了三百七十五兩銀子一張銀票的一個紅包。洪鈞卻之不恭,正好添作盤纏,第二天就買舟回鄉了。

※ ※ ※坐的是一隻烏篷船。一路到蘇州,沿途所經,都是有名的魚米之鄉;但兵燙之餘,地方凋殘,洪鈞憑舷眺望,印證舊日見聞,自然感慨多於欣慰。

由於倉卒成行,事先未有任何資訊到家,所以母子、夫婦、兄弟相見,在家人無不有意外的欣喜。相別雖只兩三個月,卻有說不盡的話。因為劫後重歸,親舊故交的下落,名山勝景的今昔,一問起來,牽連相及,欲罷不能。談到夜深,洪老太太怕愛子旅途辛苦,一再催促歸寢,於是夫婦方有私下密語的機會。

這一談起來,愁多樂少;千言並一句:“貧賤夫妻百事哀”。大房、二房的境況都不好,洪太太上侍婆婆,下撫幼子之餘,既要照料未成年的小叔,還經常要為長、次兩房的柴米犯愁。因此,剛過花信年華的少婦,形容憔淬,似入中年。洪鈞對妻子自有無限的憐惜歉疚,卻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她。

反倒是洪太太,真個賢惠過人,行事能夠剋制感情,“你也不必發愁!時世到底要太平了,苦撐苦捱,日子總能過得去的。難的是做人情、要面子。”她略停一下,毅然說道:“你明天就走吧!”

洪鈞大為詫異,脫口問道:“為什麼?”

“你仔細想一想就知道了!大哥二哥是逃難回來,求人幫忙不難為情。你是有差使的人,如今回來,就不說衣錦還鄉,總也要應酬應酬。這一扯開來,要多少錢花下去?一來就走,說起來是為你把兄弟到上海辦事,抽空回家來看一看老太太。人家在煙臺不得了,專等著你的回信。這樣說法,至親好友都會原諒。”

這一說,頓使洪鈞有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我倒沒有想到!看起來,這一下來得太冒失了。”他說,“既然應酬不起,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