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暄,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若是有一天,你見到一個人,舉手投足都行雲流水般自然優雅,言談舉止讓人如沐春風,彷彿他就是‘道’的化身,你一定要避開他,一定”言靜庵不放心,重複了一遍。
“妃暄不會忘。”
聽見師妃暄這樣說,言靜庵終於放下心來,她先是望著碧秀心,然後對梵清惠說:“梵師姐……”
“我會做到。”梵清惠難掩心中的痛苦,如是說。
言靜庵露出釋然的微笑,目光落在遠方,似在追憶什麼,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最後,言靜庵神色恍惚,她的聲音很輕,彷彿夢囈:“若有來世,靜庵不願做這慈航靜齋的齋主……我最羨慕……婉兮……”
在場的人,無不失聲痛哭。
慈航靜齋齋主,言靜庵,圓寂。
七天之後,靳冰雲歸來。
寬廣的長方大殿延伸眼前,殿盡出是個盤起而坐,手坐蓮花法印,高達兩丈的大石佛,殿心處放了一張石床,言靜庵白衣如雪,寂然地躺在是床上,頭向著石佛。
靳冰雲全身一陣劇烈的顫抖,好一會兒才控制自己,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一步一步地往石床的方向走去。最後,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梵清惠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言師妹堅信你會在十天內回來,所以下令等你回來,見她最後一面,才火化撒灰於後山賞雨亭的四周,現在你終於到了。”
碧秀心也說:“言師姐有四……三封遺書,一封交給你,一封交給夢瑤,還有一封是給龐斑的。” 這時,有一女尼趕到,恭敬行了一禮後,稟報道:“門外有一男子,聲稱是大隋宇文太師的信使……”
靳冰雲抬起頭,望著梵清惠,神色平靜至極。梵清惠嘆道:“人家都尋到我們門前了,讓他進來吧。”
明夕玦派來的人名叫宇文齊,乃是他頗為得力的一個屬下,此人長相普通,氣質也沒有特別的地方,但他見到慈航靜齋一眾絕色美女的時候,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單單這一點,便已經證明他的不凡,所以明夕玦也不會特意讓他姓“宇文”。
宇文齊手捧一個盒子,對靳冰雲道:“主子命屬下帶來一份禮物,希望靳齋主能將之與言齋主一併火化。”
聽見宇文齊這樣說,在場的人都是一怔。
在古代,火化相當於“挫骨揚灰”,只有罪大惡極的死刑犯才有這等待遇,活著得道高僧燒舍利子出來,言靜庵卻兩者都不符合。若非她執意要求,慈航靜齋眾人是怎麼都不會將她火化的,但宇文齊言下之意,卻是明夕玦早就知道言靜庵要被火化……眼看靳冰雲似乎受打擊過重,梵清惠只得開口:“宇文太師莫非算好了時間,才讓你上山?”
“主子叮囑我,務必在七日之前趕到終南山,卻只能在今日上山……”明夕玦早就吩咐過宇文齊,若是慈航靜齋的人問起來,應該怎麼回答,所以宇文齊說的非常自然。
“七日之前……”梵清惠只覺得嘴巴發苦,她抬高聲音,道,“他既然算到言師妹七日之前圓寂,為何不讓你早早上山,親自將這份禮物交給言師妹?至少,至少……”
“主子說了,言齋主生前,他並未和言齋主說過一句話,這份禮物,自然要靳齋主繼位,才能拿出來。”宇文齊不卑不亢,平靜地說。
明夕玦為何要給言靜庵一份禮物?或許,他借禮物之名,告知慈航靜齋某些資訊才是真的。
當年為了奪位之事,慈航靜齋和楊廣交惡,之後又屢屢衝突,幾乎演變成不死不休的情況,明夕玦作為死忠的保皇黨,自然和慈航靜齋矛盾不淺。現如今陰癸派成了朝廷的主要敵人,楊廣想和慈航靜齋關係緩和一些,卻拉不下這個臉,明夕玦順水推舟送上一份禮物,相當於一個訊號。
朝廷願意與你們和解,你們若是聰明一點,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擇。
靳冰雲沉浸在言靜庵圓寂的打擊中,一時半會沒有想明白這一層含義,梵清惠和碧秀心卻立刻懂了明夕玦的意思。
明夕玦只見過言靜庵一次,兩人既沒有患難與共,也沒有細水長流,為何要特意送上一份禮物?若是每一個愛慕他的女子,他都要給予回應,豈不要累死他?慈航靜齋和明夕玦交惡已久,不會自作多情。
只是,她們還是難過,覺得明夕玦冷心冷情至此,明明算到了言靜庵何時圓寂,卻始終不給她一句回應。
想到這裡,梵清惠又不住嗟嘆,她心裡明白,言靜庵一開始只是被明夕玦體現的“道”所吸引,但後來……唉,這又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