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著烏木椅的扶手,五指用力,彷彿要把扶手硬生生掰下來。
餘浪等了很久,輕輕地呼一聲,「烈兒。」
烈兒猛地一怔,不但指指拳,連肩膀也激動地微顫起來,好像一把火燒著五臟六腑,絞痛得不可忍。
他用盡全力晃了晃頭,把滿腦子蠱惑人的回憶狠心地一揮而去,擠出一絲強笑,「香魂斷,真是個香豔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毒發的時候是怎麼一種形容?」
餘浪看他的樣子,知道他志不可改,眼眸深處驀地逸出一絲絕望。
片刻,目光中沉痛哀求盡數斂去,表現出往日的冷靜。
「這個毒雖然無藥可解,但並不叫人受苦。一日不吃湯藥,毒性從丹田散發出來,滲入全身血脈,中毒者身上的奇香會越來越濃烈,等到十二個時辰後,香味驟然散盡,人就會像睡著了一樣。」餘浪看了烈兒一眼,低聲道:「永不醒來。」
烈兒想了想,喃喃道:「這倒也不太難受,多謝你手下留情。」
思忖片刻,不知他想到什麼,換了一種認真的表情,抬起眼看著餘浪,柔聲問:「可以再求你一件事嗎?」
餘浪迎上他的目光,低聲問:「你想最後見他一面?」
烈兒不言,清澈的眼睛直直看著餘浪。
餘浪和他對視著,猛然一股彷彿會腐蝕到肉裡去的妒意燃燒起來,眼中厲光一閃。
「到這種時候,你還想著和他相見!」餘浪霍然站起,右手微抬,像壓抑不住怒氣似的要抽烈兒一個耳光。
但電光火石間,他已改了心意,手伸過去,順勢勾起桌上的酒壺,仰起頭,壺嘴對著嘴,咕嚕咕嚕飲盡了殘酒。
丟下酒壺,大步走到船頭。
抽出懷裡珍藏的玉簫,迎風而吹。
幽幽悽美的簫聲,頃刻如月光一樣,撒在浮動銀光的江面上。
畫過天際的簫聲,悠揚、動人心絃。
卻也蒼涼、催人淚下。
烈兒坐在那裡,看著餘浪如山巒般雄偉堅強的背影,聽到他簫聲中無可奈何的絕望和悲涼。
這簫聲,宛如烈兒夢中殘缺的風鈴。
烈兒靜靜聽著,不知不覺中,臉上已滿布淚水。
餘浪曾經毀滅了他的夢。
如今,他毀了餘浪的。
這,是天意嗎?
餘浪一曲奏畢,轉身回來,眸中也帶著點點淚光,低產學研怔怔看了烈兒片刻,問他,「你真的不跟我走?不管我從此以後怎麼對你好,都消不了你對我的眼嗎?」
烈兒一言不發,閉上眼睛。
餘浪慘笑一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嘆了一口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緩緩道:「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那一日我拒絕了和你私奔的要求,把你傷得很重,拋在街上,並沒有立即就走。我一直躲在二十步外的石牆後,偷偷看著你滿身傷痕躺在地上,一直聽著你在哭喊我的名字。有好幾次,我差點就衝出去,把你抱回來。每一次我實在忍耐不住,我就畫劃自己的手臂一刀。」
他撩起衣袖,露出小臂內側,露出上面十幾道傷痕。
他這樣要求完美的人身上,出現如此縱橫交錯的累累傷痕,顯得格外的猙獰可怕。
「當我劃到第十七刀時,永逸的馬車來了。我知道他每日晚上從王宮回太子府邸都會經過這裡,我見過他看你的眼神。烈兒,你也許當時還沒有察覺到,你忙著在永殷王身邊下功夫,忙著想辦法偷偷和我在一起。但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歡你。我親眼看著他下來,震驚地叫著你的名字,把你抱上馬車。」
餘浪抬起濃密的睫毛,用懷著濃濃愛意的眼神,看著烈兒。
「烈兒,是我親手把你送給永逸的,那個時候我把你傷得好重,我怕你會就這麼死掉。可是,你說的對,有的事情,也許我們有氣魄做第一次,但沒有氣魄做第二次。我本來可以將香魂斷的配方給你,放你離開,讓你和你的永逸快快樂樂地一起活下去。可惜,餘浪不是這樣的人,餘浪只是一個無情、殘忍、自私的男人。你不肯跟我走,我只能讓我心裡的芙蕖死去。」俊美儒雅的臉上,掠過一絲絕望的痛楚。
餘浪抬頭仰天,長長抽了一口氣,情緒稍微穩定一點,才朗聲下令,「把今天的藥湯端過來。」
不一會,暗處走出一個漢子,手上捧著一個小碗。
綠幽幽的藥湯散發著詭異的香味,熱氣嫋嫋。
餘浪一字一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