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褚氏和眼淚汪汪的曉雲,來到了汾湖。那五隻早已裝上了絲綢和糧食的船早在等著他。第二天,船就開了。隨著沈萬三的離去,讓關帷感到一絲欣慰的是,汾湖陸德源家的家政事務,又讓他管著了。儘管他知道,這僅僅是臨時的。然而讓他備受刺激的是,船開的那天,在船頭上,陸麗娘依偎在沈萬三懷中,向岸上招手道別。岸上,陸德源招著手,大聲地說:“正當亂世,你們做完生意就回來!”在那一剎那,他心裡產生出你們最好這次都死在外面的卑劣的想法。陸麗娘嫁給沈萬三後的那些日子裡,他每看見他的那個心上人和沈萬三繾綣地回他們房裡去,他都像捱了一悶棍似的怔怔地站上個半天。每次單獨看見陸麗娘,他心裡都顫抖得不能自持。想對她說他對她的情感,可每次都說不出話來。
船漸遠去,關帷看著那漸漸消失了的布帆遠影,心裡充滿了一種恨意,他恨那個得意的沈萬三,也恨陸家的大小姐,甚至恨身邊的陸德源。不過,他沒把這種恨寫在臉上,只是臉腮旁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
陸麗娘結婚後的那些日子裡,他常常去汾湖鎮上的小酒館。每次,那個老闆娘馬寡婦都要對他擠眉弄眼的。可一看到馬寡婦的那張臉,他都要想起陸麗娘來,熱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每每這時候,他都要問自己,到這兒來幹什麼,可過了幾天他卻又不由自主地來了。
如今陸麗娘遠走了,只當她是外死外葬,他竭力地想從腦海中掃除掉陸麗孃的影子。這天,他又來到了那家小酒館。馬寡婦照例是給他擺好了酒菜,接著就是一會兒給他斟酒,一會兒給他夾菜地忙乎著,服侍著他吃喝。此時,想著陸麗娘現在不知在哪兒,關帷心裡一陣煩躁,猛地喝了一杯酒。
馬寡婦看著他,小聲地:“我說關家大兄弟,嗨嗨,嫌我徐娘半老,要等你們家的大小姐,這下可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了!”說著她問關帷:“聽說,她和那個周莊的又出去了?”
關帷煩悶地喝了一大口酒,重重地放下酒杯。
馬寡婦又幫他斟上酒,接著輕浮地在他臉上捏了一下:“我說大兄弟,別再犯傻了。趁那個姓沈的和小姐不在,你也該喔,那句話怎麼說,未雨綢繆,預為之計哪!嘿,這年頭誰不為自己著想啊?”
關帷一言不發,任馬寡婦捏著他的手撫弄著,臉腮旁的肌肉又抽搐了幾下。當他感覺到馬寡婦的手向著他大腿撫過來的時候,猛地推開了桌子:“我該走了!”
沈萬三和陸麗娘又去揚州了,嫉恨著他的,不僅是關帷。
在周莊褚氏的臥房內,已是乳大腹高的褚氏慵懶地從床上坐起。年前,沈萬三回周莊來,匆匆地忙僱船、忙運糧,還忙著給四龍他們成婚,可就是沒注意到自己。想著自己懷著他的孩子,他連聲噓寒問暖都沒有,她感到萬分委屈,甚至有些怨,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命!想著他為經商,要藉助陸家的財力,娶了那個陸麗娘,可還是保留著自己大娘子的名分。僅此這點,她又有些感激。因為自己有孕,他回來那幾天晚上都沒在房內住過,她不知道這是沈萬三對自己的愛護還是討厭。她只知道那幾個晚上,他都在曉雲房內。
“曉雲,曉雲”褚氏惱怒地喊著,接著起了身,向門外走去。
曉雲在自己房內。
此時她正坐在床前,看著手中的那隻金手鐲。沈萬三娶了汾湖的那個女子,她在他面前哭過,也鬧過。可她知道,對他來說,他離不開陸家的經濟實力。而自己一貧如洗,無力為助。出身貧寒家中的她,一想起他身邊的那兩個女人,都會感到一陣自卑。然而,他卻一直沒忘記自己這個貧苦的丫環,這使她對他又萬分感激。年裡的那幾天,他回來每晚都在她這兒。可讓她不安的是,自己如今也沒個名分,他喜歡的只是自己的容貌,一旦年老色衰,自己可怎麼辦哪?想到這裡,她淚眼汪汪地拿起那隻手鐲,放在臉上親著。正在這時,門被推開,褚氏站在門外。
曉雲一驚,忙不迭地將手鐲藏在枕下。可這一切,褚氏都看見了。她一言不發地走到曉雲面前,伸出手:“你剛剛拿的什麼?”
“沒,沒什麼!”曉雲神色慌張。
“拿出來!”褚氏面容嚴峻。
曉雲無奈地從枕下拿出手鐲,頭也不抬地遞上。褚氏接過手鐲,看了看,接著輕蔑地發出一聲:“哼!”曉雲怯生生地抬起眼。
鉅商沈萬山 /吳恩培
四十
自己的男人給這個小女人買東西,作信物,褚氏心中怎能不惱怒?然而,她更知道,沈萬三如今是在那個陸麗孃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