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看見,濛濛煙雨翠色中,他撐一把青涼傘緩步而來。
雪色衣袂在微雨中飄搖。
青傘,白裳。
傘色若遠山青,衣色如深雪白。
眸色如墨,眉眼如畫。
恍若白衣常服的仙人自山林中走來。
踏上涼亭,他不急不緩地收了傘,在她對面入座。
他的臉上浮出一個淡淡的笑來:“晏姑娘,可願陪在下同飲一杯?”
她微微斂眉:“公子言重了。”
蓮徘沒有多說,她也不是平時便話多的人。兩人便無言地一杯一杯地往下飲。
亭外,風淅淅,雨瀟瀟。
山色風雨中飄搖。
她不知他為何無言。
她無言,卻只為今日清明時分,她卻只能陪他人祭奠。
沙沙細雨聲裡,他忽然開口:“你家中之事,已有了些眉目。”
這是自他從牢裡救出她那日後,他首回提及她家中事。
她望向他,翠黛眉眼之間隱隱露出幾分醉意。
他接了道:“那些書信疑是內鬼所為,勞煩你回府後列一張家中等地較高的家僕名單給我。最好還能有入府時間、人員特徵等詳細些的訊息。”
她會意地點點頭。
又喝了幾杯,她突然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娘給我取名為‘晏徊’?”
他看著她眼神有幾分迷離,似乎是醉了。
她平日從來不曾主動說起過什麼。
他見她輕輕地笑:“晏徊 ;,乃‘燕回’。燕南去,終復回。我娘臨盆時,我爹正在邊疆殺敵,我娘只是希望他能平安回來。”
她又繼續道:“只是這份願想終究是落空了。我才出生就自邊疆傳來了我爹戰死的訊息。”
她的聲音一向以來很好聽,除了初出牢獄的那份沙啞,宛若春日亂紅中的婉轉燕語。
晏徊抬眼,一雙如上等黑曜石般的瞳仁撞入他的眼中。
“我爹為了這江山……我連他一面都沒有見著。我娘在我不足一個月時便去了前線頂替我爹應戰,我如今對我娘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她的聲音輕輕的,恍若飄散在這如霧煙雨中。
第十章:弄花雨
第十章
她又接下去道。
“我從小就只有我哥哥。他一直一直很疼我。幾乎是事事都順著我依著我。”
“他唯一一次不聽任我的任性,是他第一次出征之時。他第一次要奔赴戰場的前一夜,我哭了一整個晚上,也沒有去未他送行,卻依舊未能改變他離開的決心。”
“我不是不想他建功立業,我是怕……他和爹孃一樣,就一去不復返了……為了這楽朝江山,晏家付出了這麼多。我已經只剩下他了……當他回到了尋城的時候,我只要看著他的臉,心裡就十分的歡喜……”
“我想,上天或許是公平的。我沒有爹孃,於是它便賜予我一個最好的兄長……”
她慢慢地垂下眼睫:“可是,沒過幾天,聖上的人馬就來了……”
“就在晏府門前,他們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濺得我滿臉都是血……溫熱溫熱的……”
他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
綿綿細雨落在涼亭的瓦簷上,發出輕細的響聲。
她緩緩地抬起眼:“倘若有一天,找出了幕後真兇,”她慢慢地道,“你能不能,讓我親手殺了他?”
蓮徘的表情依舊是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如若你所說的是那個內鬼,我可以答應你。但若你所言的是那個幕後人物,只怕有些困難。”
她輕緩的笑了一下:“如此,便有勞蓮公子了。”
幾處淚痕留醉袖,一春愁思近橫波。遠山低盡不成歌。
他們回程時,已近遲暮。依約林間坐夕陽。
遠岫出雲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
這一場清明雨,斷斷續續地,便落了一整日。
回程路上,濛濛雨中,一地的青葉紅花。
馬蹄踏碎落紅無數。
在回房途中,她又碰到了孫管事。瞧著倒不像是生病的人。
他和善地問她今日過得如何。
她略斟酌著道:“尚可。”
孫管事臉上露出善意的笑容來:“公子去祭拜的那個地方山清水秀的。我就想著今日出去與公子同遊能讓你開懷一些。”
晏徊微微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