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繪卻發現,別人都看不見他流的血,丹娘對他不小心弄髒的床鋪無動於衷,每日換洗的衣服也照常被拿下去。
陳玉繪觸手髒衣,明明粘稠有溼,指尖粘了血到鼻尖,也有腥氣,怎麼會假的?!分明是真!
想到自己從來不與別人相同,會見到別人看不到的,並不奇怪,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這麼一想,心下頗驚,難道是個鬼胎?!陳玉繪頭皮發麻,連素日搜尋奇藥的勁也沒了。若是個鬼胎,什麼水銀、斑蝥、水蛭之類,它又豈會怕?
桌上的銅鏡子裡照出一個惶惶然的消瘦身影。陳玉繪瞧著鏡中自己,想到這些日子來,瘋癲入魔,折騰個不成人樣,並無成績,不由苦笑。
銅鏡子前是隨意擱著的玲瓏玉環,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物真有靈性,懷著異胎自己靠近它,就覺得不甚舒服,故沒有貼身帶著。現在,看著它,陳玉繪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不,一隻鬼。
陳玉繪走到鏡前,不顧肚子裡的不適,伸手把玉連環握緊了手心。
李湄珏,他想見他。
第三十三章:探鬼
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這是老管家和丹娘說的。
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這是丹娘惶惶不安的。
陳家的房屋朝向,陳設擺放都按照特定的風水格局,闢穢驅邪,有一定講究。丹娘處處勤拂拭,按照術士的方法,一一檢之驗之,查無不妥。
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公子日日憔悴?
去公子的寢室拾掇碗具,在親自端過來的青瓷碗旁,一口彩瓷的闊口碗引起丹孃的注意。
青瓷碗裡面是安胎藥,已經空了,彩瓷碗也是空的,裡面殘留的藥漬另丹娘心裡一動。這不是她第一次瞧見彩瓷碗,之前碰見過的丫環說是元少給公子遞的補品,元淙這幾天離府,還著丫環天天送嗎?什麼藥,值得送藥的丫環神色慌張?
公子躺在床上,早上起得遲,這才午後,又昏昏睡過去。外面烈日炎炎,房間裡竟如鎮冰般冷,公子從頭到腳裹著錦被。
丹娘走到床邊,替公子掖好被腳,心中不安愈發強烈。端了彩瓷的碗具在托盤上,丹娘悄步走出房間。
陳玉繪手裡拽著玉連環,手心出了一層一層汗。
夢裡影像紛沓,冰水混合火焰倒進腦門,滿漲發疼。驚醒,睜開眼睛,看日頭,想到下午與人有約,叫丫環拿了水,洗漱一下,準備出門。
“丹娘呢?”陳玉繪隨口問。
“一個時辰前,出府去了,想是去抓藥。”小丫環說。
給他服用的藥,一向是丹孃親自打理。陳玉繪沒有再問,囑咐一句,晚飯不用備,在外用了,就讓小廝備馬出門,路上打發了跟在身邊的人,策馬朝僻處而行。
用水銀裹了斑蝥,混合蛇蛻、信砒和硃砂所制的“聖通散”,於混有牛膝的灰酒同服。是陳玉繪偶聞的民間秘方。
“斷產絕育”的方劑,據說服用後痛苦萬狀,血胎遂洞而下,孕不復懷。因毒性太大,不宜使用,故少有人知,也少有人會配這丸藥。
別人酒熱渾說的胡話,陳玉繪留了心,牽絲引線,竟真被他找到個會做方子的老頭。約定了申時去取,故單身而往。
這一劑再不成,死了心了。
卻說,另一邊,丹娘用帕子包著個彩瓷碗,坐在妙春堂的裡間,和邵大夫說話。
自被元淙一嚇,邵姓者本遇見丹娘就躲,但耐不得銀子的誘惑,還是被揪出坐堂問診。
沾了碗中殘剩的藥汁,手指頭探進嘴巴,舌頭沾沾,老眼睛咕嚕嚕轉,口水咽一下。
“怎麼?”丹娘擔心。
不知道說好,還是不說好,邵大夫堆滿一臉褶子笑。
“到底怎麼了!老邵!”丹娘心裡七上八下。
“你們,公子……還活著?”邵大夫吞吞吐吐道。
丹娘一聽,拍桌子:“你這什麼話!不好好活著,我找你問什麼病!”
“不是我亂說……”邵大夫縮了縮脖子,“這藥,一劑就了不得,連服三劑,人都死透了,相沖相撞,陰陽不通分,但凡知道點醫理,誰敢開?害人性命啊!”
丹娘臉色刷白。
“不會是你們公子在服用吧?”邵大夫小心問。
丹娘搖頭:“我們公子除了精神不濟,怯熱怕寒,懶動好睡之外,每日或出外理帳,或在家讀書寫字,好好的……”
邵大夫吹鬍子:“那沒事,若真服了,必不能還行走自如,三魂定要去掉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