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也笑笑不以為意,覺得是因為被從鬼神淵那地方衝上岸,這個人一醒轉的時候有些神志迷糊而已——不料,後面幾天裡,幾乎每隔一日他便會出現這種暫時失明的現象。
小漁不敢問為什麼,這個從山外來到海邊的青衣客眼神遼遠,喜歡坐在崖上看著底下的海潮來去,死死盯著鬼神淵西北角某處的海底。
每次,她看見他眼神空洞下去,便知道這個人眼裡的光線又全部消失了。
然而這個青衣客卻是不動聲色,只是坐在那裡,靜靜地聽著海潮。偶爾知道她在一邊剝海蚌剖魚,便會笑笑的、給她說起很多事情。
慢慢聽著那些故事,她便有些走神,有時候隨手就把剖出來的珍珠扔到了黃魚膏裡,又忙忙的揀出來——
知道他眼裡看不見東西了,她在那個時候就會定定的看著這個人的臉,想從那一張清奇風霜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大山那一邊、遼闊土地上發生過、發生著的一切。
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他又為什麼會從鬼神淵被衝上岸來?
小漁定定的站在洞口,回首看去。只見那個青衣客摸索著坐了下來,側耳聽著崖下潮水的聲音,臉上忽然顯出一絲黯然的神色。
忽然亮光一閃,她看見他拔出一把劍來,在對面的石壁上劃了又一道橫線。
――――
父母沒有死於那一場海嘯之前,她們一家三口住在這青嶼山裡面,臨著崖下的鬼神淵。
出身漁家的她自小精於水性,經常潛下水去採珠捕魚,甚至能在水下閉氣潛游一柱香以上的時間,自由自在的宛如一條魚兒——然而,即使這樣,鬼神淵下面最深處的一個地方,依然是她不敢靠近的。
父親說:鬼神淵裡有惡鬼怨靈,那個最深處的角落,便是海下沉睡著的鬼神們來往陽世的出口——千萬不能游到那個附近去,不然,便是要被勾去了魂魄。
小時候她頑皮,也曾不顧父親的警告一個人潛水,接近淵底那個最深的角落。
遊了半日才到了那裡,不由心裡一陣歡喜——海水透著幾分詭異的亮藍色,乾淨的透明。天光居然能直射到數十丈深的淵底,在海底投下絢麗多變的光的花紋。非常乾淨的地方,沒有海底石上常見的腐質堆積,甚至連一棵海草、一條魚兒都沒有。
她的眼光看到了前方石頭邊一堆白森森的東西,彷彿半露在石後——那個剎那,她彷彿感覺到了有什麼不祥的氣息在逼近,猶豫著後退之間,卻看見了奇異的景象——
崎嶇不平的海底驀的陷下去一角,藉著此刻射下來的天光,她看到了那塊陷下去的石頭上彷彿刻著什麼奇怪的花紋。
雖然潛游了那麼久,胸口已經有窒息的感覺,然而眼睛一亮,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讓她止不住身子的遊近那個角落——
那些石頭原來是一塊接著一塊的巨大的石條,錯落有秩序的排著——
是臺階?
一級級石砌的臺階,居然從那個角落往不知何處的海底鋪去!
她的手指觸控到了海底橫鋪的石條——那是人力雕刻而成的巨大石條,靜靜橫臥在海底,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滄桑劫數。一條接著一條橫鋪下去,通向不知何處的地底。
不知不覺的,她順著那些圖案,一級一級、逐漸往下游去——
石階的盡頭是一條甬道,她有些吃驚的看見了甬道旁邊還有數不清的巨大石塊,似乎壘成什麼東西。孩子踢著水,慢慢東看西看的前進。
不經意間、好像看見前方有什麼東西發出幽幽的光芒——似乎是一叢片狀的東西,長在甬道盡頭一個陷進去的龕中。孩子有些好奇,不知覺的向著那裡漂游過去。
忽然間,她感覺自己遊的速度忽然加快了,身體彷彿被什麼巨大的力量吸著,往石階下漂去!小漁努力相往回遊,然而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被扯著往前漂流——那瞬間,她終於清楚地看到了臺階下那白森森的東西
死人的骸骨。一堆一堆,沿著臺階散落,空洞洞的眼窩冷冷的瞪著這個闖入者。有些的頭髮尚未腐化,如同水草一般黑黝黝的在水中浮動。
天啊!驚懼交加,雙腳用力蹬水、身子仰起,她用盡了全力掙扎上浮。
然而海底彷彿有看不見的湍流、急切的往地底下奔湧,裹住了她的身子用力往下拉扯——少女拼命掙扎,抗著那巨大的力量,頭用力上仰。然而,眼睛忽然由於驚駭而睜大:
頭頂的陽光忽然沒了!
一個巨大的陰影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