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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雖然是歷史上的,而傳記作者則必須敘述上有所選擇,有所強調,同時憑藉頭腦的想像力而重新創造,重新說明那活生生的往事。〗

以上所說考據、義理、詞章三要點,林語堂先生做到了,也是寫傳記文學的人必須做到的。

林語堂先生的傳記著作,和他的其它文學和學術著作一樣,都是用英文寫的。若移植回國,自然有賴於中文翻譯。他的Lady Wu,我曾在十六年前在臺灣南部譯成《武則天正傳》,在高雄新生報上連續刊載,當時該報副刊由尹雪曼先生主編。現已由德華出版社出版。翻譯此書時查證中文專有名詞,如人名、地名、官名、官衙名、引用詩文等,費時費事,難之又難,飽嘗其苦。因為有此經驗,對《蘇東坡傳》的漢譯,自然十分慎重,對其引用之原文及人名、地名等專有名詞之困難者,多暫時擱置,容後查出補入。1977年夏,見宋碧雲小姐譯的《蘇東坡傳》出版,非常興奮。文中對中文的查證,宋小姐做得非常成功,其仔細可知,其辛勤可佩,其譯文純熟精練可喜。比卅年代一般譯品文字,實有過之。拙稿既接近完成,不願拋棄,乃續譯完畢。原書中須加查考及引用部分中之尚未解決者,在感激的心情之下,便斗膽借用了,否則,拙譯必致再拖延甚久,也許竟無脫稿之日,所以在拙譯付印之前,願向宋碧雲小姐及遠景出版社敬致萬分感激之忱。

按世界文學與學術名著譯成外文者,多不止一個譯本。我國之論語、道德經;希臘之依里亞德、奧德賽;希伯來文之舊約與希臘文之新約;英國之莎士比亞戲劇全集(在我國即有朱生豪與梁實秋兩譯本);最近黃文範及宣誠兩先生之漢譯本《西線無戰事》,即在臺先後出版;所以《蘇東坡傳》這部名著有兩個譯本,也是值得的。只愧我這件粗針大麻線的活計比不上宋小姐的細工巧繡那麼精緻。

本書雖屬翻譯,但力避卅年代弱小民族自卑心理下之歐化文體。諸如“當……時候”,“假若……的話”,“散步著”,“有著”,“被成功地實驗了”,“房子被建築好了”,“快速地跳”,“公然地反對”,“哪些花朵們”,“諸位青年們”,“各位同學們”,“他(她)們”,“它們”,“紅黃藍白和黑”等句法文詞,全避而不用。人說話時,先寫某某道,不先寫對白,然後再補註某某說。一個人說話,不先說半句,中間腰斬,補入誰說道,下面喘口氣再補半句。這種洋說法也完全避免。沒有別的,就是不願向洋人毫無條件一面倒。還有儘量不用“地”當副詞符號,而以一個“的”字代之,自然“底”字更不願用。

本書翻譯時多承周素櫻小姐代為整理稿件,褥暑長夏,代為到圖書館、書店去查閱疑難之處,助我良多,並此致謝。

本書翻譯,時作時輟,綜計前後,行將兩年。譯稿殺青,停筆靜坐。偶望窗外,樹葉蕭疏,已見秋意。回憶童年,讀書燕市,長巷深宅,樹老花繁,四季皆美,秋天為最。今日寄跡海隅,又喜秋光如故,人健如仙。名著譯畢,頓感鬆快,得失工拙,不計也。於此附記一片喜悅心境。

張振玉於臺北復旦橋燕廬

原序

我寫蘇東坡傳並沒有什麼特別理由,只是以此為樂而已。存心給他寫本傳記的念頭,已經存在心中有年。1936年我全家赴美時,身邊除去若干精選的排印細密的中文基本參考書之外,還帶了些有關蘇東坡的以及蘇東坡著的珍本古籍,至於在行李中佔很多地方一事,就全置諸腦後了。那時我希望寫一本有關蘇東坡的書,或是翻譯些他的詩文,而且,即便此事我不能如願,我旅居海外之時,也願身邊有他相伴。像蘇東坡這樣富有創造力,這樣守正不阿,這樣放任不羈,這樣令人萬分傾倒而又望塵莫及的高士,有他的作品擺在書架上,就令人覺得有了豐富的精神食糧。現在我能專心致力寫他這本傳記,自然是一大樂事,此外還需要什麼別的理由嗎?

元氣淋漓富有生機的人總是不容易理解的。像蘇東坡這樣的人物,是人間不可無一難能有二的。對這種人的人品個性做解釋,一般而論,總是徒勞無功的。在一個多才多藝,生活上多彩多姿的人身上,挑選出他若干使人敬愛的特點,倒是輕而易舉。我們未嘗不可說,蘇東坡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是悲天憫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畫家,是偉大的書法家,是釀酒的實驗者,是工程師,是假道學的反對派,是瑜伽術的修煉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書,是飲酒成癮者,是心腸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堅持己見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詩人,是生性詼諧愛開玩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