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得走了,他的話中有一種難言的悲涼,西鄉從道聽出來了。他又在草地上坐下,意識到心裡正發生著新的微妙的變化,並且急切地盼望著什麼。
“遺書……如果要寫遺書的話,該在上面寫些什麼呢?”西鄉從道自言自語的說道。
林間的月光黯淡了下去,而西鄉從道收急切地盼望它們重新皎潔起來。
林子裡萬籟俱寂。澗底溪水的流淌聲單調而響亮。他的眼睛不自覺地合上了。“該寫些什麼呢?……”他心裡唸叨著,想要同睡魔做鬥爭,但到底還是忘掉了戰爭、死亡、責任、尊嚴、榮譽,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天亮了。
“林大人,您還是別跟著了,一旦有個什麼閃失,兄弟我……擔待不起啊!”
看到身背狙擊步槍腰佩手槍和長刀的林義哲若無其事的樣子,盛軍總統周盛傳不由得大急,求助似的望了唐定奎一眼。
“是啊!林大人,您是主帥,哪有親自涉險的道理?”唐定奎也上前勸道。
“既然查到了倭軍大營所在何處,我便親自走一遭。二位軍門放心,林某也是見過刀兵場面的,不會給二位軍門添亂的。”林義哲平靜地說道。
聽了林義哲的話,周盛傳和唐定奎不由得暗暗後悔,不該把發現日軍指揮部所在地的訊息告訴林義哲。
在林義哲率船政主力巡洋艦隊出發後,周盛傳部淮軍在船政炮艦隊的掩護下順利登陸,和唐定奎部淮軍合兵一處,開始對日軍發動進攻。
和唐定奎當初遇到的情形一樣,周盛傳一開始認為唐軍久戰日軍不下反而遭到嚴重殺傷是“暮氣已深”的表現,有心要在唐定奎面前露一手,於是率領大軍對日軍展開進攻,結果和唐定奎一樣,吃了不小的虧。在和日軍激戰不到一天,周盛傳部前鋒2000餘人便給日軍擊潰,由於清軍的攻擊隊形過於密集,儘管清軍人數眾多,卻並沒有全部發揮作用,反而給潰兵衝亂了陣腳,大炮也放錯了位置,在戰鬥中根本沒能用上。多虧了營官衛汝貴帶著大刀隊上前阻住潰兵,加上海上的炮艦發炮支援,盛軍這才沒有象上次唐軍那樣的給險些趕下海。即便如此,此役淮軍陣亡者亦達千人,傷者近兩千,可以說是極大的挫折。
吃一塹長一智,這首次交鋒給周盛傳上了深刻的一課。在重新收整部隊後,周盛傳和唐定奎按照林義哲先前的指示,採用“點線結合、步步為營”的戰術,藉助先進火炮和機槍的掩護,逐漸向前推進,最終將日軍壓縮包圍在了幾處分散的陣地上。
儘管日軍已無路可逃,但清軍想要一下子徹底殲滅日軍,並不容易。
在完成了對日軍的合圍之後,周盛傳和唐定奎並沒有急於進攻,他們判斷日軍的糧草很快將要耗盡,於是採用了騷擾戰術,消耗日軍的戰鬥力。
經過連日的戰鬥,日軍疲憊不堪,清軍也有很大的消耗,周盛傳和唐定奎原本打算發動全面進攻,一舉殲滅日軍,但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以這些天,雙方一直處於對峙膠著狀態。
林義哲在率領船政艦隊押著俘獲的日艦回到福州之後,便立即乘座鄧世昌的“和碩公主”號巡洋艦返回了琅嶠,指揮陸軍作戰。在得知林義哲回來之後,周盛傳和唐定奎便來請示方略,並詳細報告了最近的戰況。
林義哲在瞭解了戰況之後,當機立斷下令進攻。而令周唐二人感到驚恐不安的是,林義哲竟然要親自參加戰鬥!
“我意已決,二位軍門不必再說了。”林義哲的臉上仍是一副恬淡的表情,但目光卻透著凜然之威,周唐二人不自覺的心生畏懼,沒有再敢勸說。
儘管周盛傳和唐定奎都是沙場老將,但對於面前的這位大清國最年輕的巡撫的軍事指揮能力,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是以這個年輕人已然在他們二人心中豎立起了威嚴,令他們不敢輕易拂命。
林義哲取下身上揹著的狙擊步槍,又檢查了一遍之後,便當先向前走去,一隊紅衣的船政海兵跟在了他的身後,看到林義哲的身影出現,原本隱伏於陣地中的淮軍將士紛紛投來敬佩訝異的目光。
“你們都給我盯緊了他!要是情形不妙,趕緊把他給我帶出來!”周盛傳陰著臉,對身邊的幾位營官壓低了聲音命令道,“他要是有個閃失,我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營官們在心裡暗暗叫苦,但一個個說不出什麼來,只能拱手領命。
“趕快打吧!”唐定奎看了看林義哲的背影,轉頭對周盛傳說道。
周盛傳點點頭,擺了擺手,很快,一名清軍士兵便點燃了訊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