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滿天箭雨,他終究無法全部躲了過去,兩支勁箭,一中左脅,一中右肩,竟將他生生釘到牆上。
他倒也勇悍非常,右手不能動彈,左手卻一把拔了脅下長箭,信手擲開,也不顧身上血流如注,復又去拔右肩上的大箭。
然而,此時已有一張巨網,當頭罩下,乘著他還被箭釘在牆上不得自由之時,把他牢牢網住,其後又有數十把兵刃隨之而上,架頸抵胸,終是再不容他有任何的掙扎和反抗。
第六部 風雲際會
第一百零三章 … 多心之人
一場夢,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夢中總有一個女子安靜的眼神,還有那雙為他研墨拂紙,縫衣補衫的手。
女子的身後,是一片蒼茫。隱約中,在那黑暗而遙遠的地方,有金戈鐵馬,有呼嘯烽煙。有一個身影,漸行漸遠,卻又始終不肯消失。
那名字哽在喉頭,只是叫不出聲,那些遙遠的鋒煙,伸手可及,卻又無論如何不能碰觸。眼前近處的,只有那女子的凝視,那女子的呼喚。
“東籬,東籬!”
婉貞,婉貞,他思之念之不能忘懷的妻子。
夢中思緒模糊,隱隱約約,他知道,自己一定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疏忽了什麼重要的人。遙遠的地方,那在黑暗中遠去的身影是誰,為何痛至心摧肝裂,卻想不起那個名字。
他不能思考,不能回憶。他不記得自己到底忘記的是什麼,而他的結髮妻子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之間,眉眼黯然,神容消瘦,生命的痕跡正在一點點自她身上流逝。
婉貞……
他伸手,卻不知道自己想要挽住什麼。婉貞,這一生,我負你至深。
而那一片混沌之中,那女子只是微笑。那樣溫柔的笑顏,永遠寧靜溫暖。
“東籬……東籬!”
夢境漸漸黯淡,心神仍是渺然。是誰在呼喚,是誰在扶持?是誰在那麼深的黑暗,那麼濃的血色裡,依然相守不去?
那聲音似遠似近,清晰得似乎就在耳邊,又模糊得彷彿遠在天之盡頭。
“東籬……東籬!”
婉貞那永遠溫婉的女聲,扭曲變換。恍惚間,卻已經是另一個幾乎陌生,卻又明明熟悉的男聲,一聲聲滿是關懷。
他茫然了許久,忽然全身一震,終於真正醒來,這才察覺身旁之人的氣息。
曲道遠!
聲聲喚他清醒地人,是曲道遠。
“你總算醒過來了。”風勁節鬆了口氣。“我方才已經有些擔心,點你睡穴的時候可能下手太重了。”
那聲音帶點欣然,盧東籬卻是心神一凜。
難怪這一場夢境漫長得彷彿沒有盡頭。這不是正常的睡眠。而是,他被人強迫入眠……
為什麼?
盧東籬自是不會疑心這個曲道遠會害他,只是心念動處,立時想起蘇婉貞。莫非蘇婉貞有所不測,曲道遠不想自己知曉……
這般一想,臉上已是色變。
風勁節知道他是明敏多才之人,雖然因為心灰意懶。對身外之事全不在意。但遇上關心情切之事,反應必然敏銳,所以也不讓他多做思慮,將乾糧水袋遞在他手裡,嘆口氣道:“你已經一天多沒有進食了,好歹先吃一點吧。你放心,好訊息是,你放心。盧夫人平安。”
聞聽風勁節之言。盧東籬初是迷惑。接著渾身一震,臉上神情一僵。繼而恍然。
他目已半殘,在這沉沉黑夜之中,便和全瞎無異。然而身下泥土,耳中蟲鳴,臉頰手足可覺的潮溼涼意,鼻中能嗅到密林中那種腐葉的特殊氣味,一切一切,都可佐他判斷,婉貞平安,他們卻在逃亡避難。那麼前後推斷,可能是發生了怎樣的意外?
風勁節心中暗喜。這些年的磨折,到底沒把此人的洞察明銳給磨滅了:“沒錯,壞訊息就是,你仍然在世的訊息怕是洩露了。所謂盧夫人病重,其實就是個引你入伏的圈套。”
盧東籬眼神慌亂,風勁節知他在擔心什麼,連忙給他吃下一顆定心丸:“你別擔心。雖然我還沒有見到盧夫人,無法得知詳情,但是我可以確定,在抓住你之前,盧夫人這個天下最有用地餌,是絕對不會有事地。”
盧東籬放下手中食水,伸手在虛空中摸了摸,復又無奈縮拳。現在是夜裡,又是野外,想必他們現在也不能燃起篝火,暴露目標。那麼黑暗之中,他就是劃字,曲道遠又如何能看見。
風勁節一笑,將自己手掌攤開,遞到他的指下。
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