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著,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此刻,殷獨賢忽然覆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沒有要她,只是這麼安靜地趴在她身上。
殷獨賢的身體,對於靡音而言,應該是沉重的,但是靡音卻感覺到了一種無力--他傳遞給自己的脆弱。
脆弱。
現在的殷獨賢,是脆弱的。
他將頭,埋在靡音的頸窩邊。
靡音的肩膀,感受到那漸漸規律的呼吸,是屬於他的。
殷獨賢的頭髮,輕撫著靡音的臉頰,一種癢癢的悸動。
而他身上的龍涎香,還有酒的冷冽的香氣,混合在一起,一陣陣地傳來,縈繞在靡音鼻端。
那一刻,天地都是安靜的。
忽然,殷獨賢開口了:“她真的走了嗎?”
那聲音,在這寂靜的時刻,是那樣清幽,無助。
“是的,她真的走了。”靡音的聲音,拋棄了所有的諷刺與嘲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陣陣的涼風吹入,將兩人的發,共同吹起。
在空中,糾纏成了一片。
再也分辨不開。
良久,殷獨賢再次開口:“那天,我想走過去,我想握住她的手,但是我忘記不了那個場景。”
“什麼場景?”靡音忽然開口。
黃梨木桌上,那紅燭,正在跳躍著。
像女子妖嬈的腰肢。
靜謐地跳躍著。
殷獨賢的聲音,也是靜謐的:“淡紫色的輕紗帷幔裡,她赤*裸著,一個同樣赤*裸而陌生的男人,正趴在她身上,不停地動著。她的手,塗著淡紫色的丹蔻,深深地掐入那男人的背脊。而那男人粗糙的大手,也在搓*揉著她身上的每一處柔軟……當時,他們處於歡愉的最高潮,他們共同嚎叫著,那聲音,像兩隻野獸一般……還有屋子裡的氣息,渾濁,淫*靡的氣味,骯髒,窒悶,像層沾著臭水的厚布一般,覆蓋在我的身上,永遠地覆蓋著……無論我洗多少遍澡,都揮之不去……靡音,你聞到了嗎?那種氣味,就在我身上……”
殷獨賢的呼吸,開始變得痛苦,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午後。
那個昏暗的午後。
那一刻的記憶,是他永遠的夢魘,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夢魘。
是的,夢魘。
無論他位居怎樣的高位,無論他擁有怎樣廣大的國家,無論他有多麼大的權利。
那個場景,還是會在夜深人靜時,鮮明地重複著。
像毒蟻一般,啃噬著他的骨髓,他的內臟,他的所有。
痛不可當。
忽然,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拍撫著殷獨賢的背脊。
彷彿,他是一個孩子。
一個傷心的孩子。
“一切都過去了,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世間的很多事情,都無所謂對錯。”靡音喃喃說道。
她的眼睛,看著那躍動的燭火,彷彿從那裡面,看見了什麼。
燭火照在她的眼睛裡,像是映在湖面上,倒映著。
燈火闌珊。
“她會原諒我嗎?”殷獨賢問,聲音是窒悶的,因為他的口鼻,掩埋在靡音的衣服中。
靡音的身上,有一種特有的淡淡的氣息,能讓人奔騰的血液,瞬間安寧下來。
沒有的聲音,也有著讓塵埃落定的效力。
“會的。”她說:“無論你做了什麼,毓蘭都會原諒你。”
殷獨賢的髮絲,繼續在她臉頰上拂動。
他的頭髮,也是和毓蘭很像的。
“事情,是不是永遠都無法挽回了?”他問。
“沒什麼,還有下輩子。”靡音看著床邊的紫定八方印花燭臺,在燭火的映照下,泛出了銀色與黑色混雜的光澤,一種迷離的光澤:“下輩子,一切都會從來過,這樣,我們就再也不會做錯事情了……再也不會了。”
銀紅的蟬翼紗,被風微微吹拂著,鼓動著,像是一湖水。
有著圈圈的漣漪。
房間,徹底地被寂靜籠罩。
兩人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沒有動彈。
兩個人,出生自不同的軌道,因著混亂,鮮血,廝殺而碰撞在了一起。
因為那些仇恨與糾葛,他們的生命被打碎,混淆在了一起,成為模糊的無數片。
任何一片,都不是純粹的恨,或者純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