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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在人們的眼中,我永遠都是一坨又臭又髒的狗屎。不過,他們並不知道,我沒有害怕,更沒有羞愧。我的心中只有憤怒,讓我整夜整夜無法入眠,無論何時何地都感到心如刀絞的憤怒。

我恨所有的人,我需要的只是一次徹底的爆發。在狗一樣活著的日子中,機會終於來了。

皮鐵明、何勇、鴨子

九鎮是個非常古老的小鎮,而且位於群山深處。它的偏僻閉塞讓它儲存著千百年以來小鎮應該有的一切東西,比如“逢場”,也叫趕集。九鎮的集市在每月逢九的那三天,尤其是月中十九,是大集,周邊鄉鎮的人們都會過來“趕場”。那個年代的年輕人並不像現在這般幸福,當時的我們沒有這麼多娛樂休閒的場所和認識同齡姑娘的途徑,可少年人激情澎湃的天性總是一脈相承。於是,每月十九的大場,對於九鎮所有年輕人來說就成了一件頭等的大事。每個月的那一天,體恤民情的鎮文化站都會在九鎮中學的大操場上免費為大家播放露天電影。

這也是泡妞交友、吹牛皮的最佳時機。每次趕大場的前一天,九鎮的小夥子們都會把自己最漂亮的衣褲洗好、晾乾,然後疊好,貼著床板放在被褥的最下面,褲子的縫一定要剛好壓在最中間,襯衣和外套的領子也一定要平平整整。

第二天早上起來,衣褲都已經被自身體重壓得一絲不亂。夜晚降臨,當九鎮文化站的大廣播開始播放“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的時候,少年們就如同打了雞血,匆匆扒完碗裡的飯菜,拎著鐵皮桶就去洗澡,無論平時多麼懶、多麼不愛乾淨的人都是一樣。然後,他們再穿上壓好的衣褲,帶著一身的肥皂香味,單手提一個小馬紮,趕赴盛宴。

事情發生的那天也是十九,大集。

我本來不想去,我知道九鎮的人們不太喜歡看到我。所以前一天晚上我沒有壓衣服,甚至連澡都沒洗。當大廣播開始放歌的時候,我端著一大碗飯,坐在自家套屋(方言,客廳)裡,邊吃飯邊看一本叫做《五鳳朝陽刀》的武俠小說。我正看得有趣,放在凳子上的書突然被人一把搶走,一個熟悉的說話聲響了起來:“你搞什麼麻皮(方言,小鬼,混混)啊?今天是十九呢,穿成這個樣子。走吧,還吃個屁!何勇和鴨子搶位置去噠。”

一抬頭,我看見了已經打扮得油光水滑、神清氣爽的好友皮鐵明。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三個關係非常好的朋友——皮鐵明、何勇、鴨子。他們同樣也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何勇是一個簡單、直接而又非常奇妙的人,他的奇妙在於他有著自己一套獨特而怪異的思維方式。舉兩個例子來說明,第一件事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們還在一起讀初中的時候。某次,我和他一起坐車去市裡買東西。那時的交通遠遠沒有現在這般發達,到市區三十多公里的路,要顛顛簸簸兩個多小時才能走完。那個時候也還沒有提倡“五講四美樹新風”,這麼長的路程,給別人讓座的並不是很多。可是,何勇讓了,讓給了一位中途上車,年紀也並不是太大的老人,而那位老人一句客氣話都沒說,趕緊將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

一般人遇到了這樣的事,也就只能是暗自窩火,不再多言。何勇不,他直接走過去,要那兩個年輕人起來,把位置還給他。兩人不還,不但不還,還犯了一箇中國人通常都有的壞毛病,說話帶髒。何勇要他再說一句,他說了,於是何勇就打了他。我在旁邊,不能不參加。

那一架,我們並沒有打贏。因為九鎮通往市區的公路兩旁都是農村,中途上車者一般都是務農的人,能拿著鋤頭修理地球的人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有勁,而我和何勇又還太年輕。何勇被打得一鼻子血,我問他:“你何必啊?就為了一個座位,我拉你都拉不住。”

他說:“什麼何必?我問你,什麼何必?讓位子,我是好心,我是讓給那個老婆娘坐,不坐就給我。這個雜種比我們還壯實些,我的位置為什麼要給他坐啊?他是大媽媽(方言,正房太太的意思)生的?他還罵我的娘,我不打?”

我沒有再回答。我知道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說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第二件事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這個時候的何勇早就不用再坐公車,不用再給人讓位,更沒人敢去罵他娘,還打他。記得那幾年,每天他都要往家裡買幾十斤的酒和菜。為什麼?因為他要請客。朋友、朋友的朋友、他想結交的人、想結交他的人,甚至專門聞風而來吃白食的人,只要來了就吃。什麼叫流水席?他家裡每天的晚餐就是流水席,人換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