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說富了怎麼好呢?”
李剛脫口而出:“富了怎麼好?那好處太多了吧,不用餓肚子,不用偷偷揀富人家的剩飯,和人家的豬搶食吃。”說完發現自己嘴沒有把門的,後悔了一下。
“偷偷揀剩飯?你?”
屈辱的經歷,李剛不願意多說:“我那時候還小,餓極了,家裡又沒有吃的。結果讓人打了一頓。”
汪洋無語了半天,黑暗中抓住李剛的肩膀拍了拍,轉移了話題問他:“你們家是沒吃的,陳大富和張富貴是沒穿的。”
“穿的?隊長,他們和我一樣沒吃的。我家倒是有的穿,夏天還一人一身棉襖啊。”
“你是封莊的?”
“是,和指導員一個村的。他們封家有錢有地有勢啊。”
“那指導員可真是吃飽了撐的,跑到宜安幹鐵匠鋪的徒弟。”汪洋心裡清楚,嘴上說反話。
“什麼啊隊長,他家也是窮光蛋。”
“你不是說封家有錢有勢有地嗎?”
“不是他那個封。”
“是哪個?”
李剛答不上來了,他雖然不識字,可封指導員和封家幾家地主老財的確是一個姓的。
“李剛,這就是指導員講的道理。地主老財是一夥的,一個階級。咱們窮人是一個階級。不管你姓不姓封,姓不姓李,跟姓沒有關係的。咱們窮人給他們幹活,耕地是咱們,澆水是咱們,除草是咱們,收割還是咱們。可是最後拿走了莊稼的卻是地主老財們。這是什麼事兒?這就是一個階級剝削另一個階級,地主老財剝削咱們窮人那。”
“他們有地。”李剛說。
“他們有地,可是不種田,地自己會長莊稼?”
……
“李剛,**就是咱們窮苦人的黨,是領著咱們窮人鬧翻身的。懂了嗎?”
“懂了,可隊長,真能翻身嗎?”
“這就要問你手中的槍了,如果你拿他當個燒火的棍子,那就翻不了身。”
李剛在黑影裡重新把玩了一下自己的步槍槍管,他感到這支槍現在有了新的生命。
“那,隊長,我們當初在路西,幹啥不到封莊去,把老財的地奪回來?”
這是汪洋在陝北時,當時的指導員反覆講過很多的道理了,於是他回答:“因為地主老財有狗腿子,還有武裝,也就是國民黨軍隊,日本軍隊,還有這個甄醜子。不消滅他們所有的軍隊,我們怎能翻身呢?”
“嗯。啊?什麼?還有甄醜子?他也是?他不是白極會的土匪,打家劫舍,劫富濟貧嗎?”
“他劫富濟貧?他劫過封莊的地主?濟過你們家的貧?濟過指導員他們家?你聽說過五年還是六年前**在你們這一帶鬧革命的事情嗎?”
“聽說過。不過我那時候才十歲,不懂。”
“嗯。你不懂,可甄醜子懂。那時候**有一個小隊,到這個流村發動他們一起鬧翻身,可是讓這個甄醜子全都殺了。你知道嗎?”
“這邊的事情我還真不大清楚。”
“甄醜子也像你一樣窮?”
“那當然不是,人家是總壇主,怎麼會窮?”
“那他的錢哪裡來的?他的地從哪來的?他種地了?做工了?”
李剛半晌不語,然後對汪洋說:“隊長,我有點明白了。白極會,甄醜子,那是明搶,地主老財對咱們窮人,那是暗的,暗著搶。隊長,你先迷瞪一會兒吧。我睡不著,我盯一會兒,等我困了再叫你醒來。”
階級鬥爭是個社會大殺器。階級鬥爭古已有之,但現代才有明確的概念,不過即使是現代,一般統治者不敢使用。可當時的**可不管這套,造反的就是造反的。
“好吧,注意別讓我打呼嚕。”
汪洋趴在草垛上,又向外面看了一會兒,真有點困了。近處,遠處的村莊,沉睡在月光下。不時傳來一兩聲狗叫。
汪洋剛剛有點睡著,李剛忽然又問:“汪隊長,我還想問你個事兒。”
汪洋強撐開雙眼,看了看村口沒有動靜,便問:“什麼事兒?”
“隊長,你說,地主老財的隊伍,還有日本軍隊?這日本,和咱不是一國吧?封來希好像就這麼說的。”
“不是,日本是外國,侵略咱們中國的。”
“那他幫著中國老財欺負中國窮人?”由於早年鬧過八國聯軍,義和團,李剛好歹算知道中國外國之分,知道“我大清”和外國洋毛子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