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寺之中,牡丹恰是開得正好,可問題是觀賞的人更多,那種萬人空巷的模樣,甚至讓杜士儀想到了後世那些人流如織的花展。然而,他是最不喜歡湊熱鬧的,遠觀片刻後,終究沒有藉著探花使的名頭,擠到前頭去湊熱鬧。兩處佛寺如此,那靠近曲江的大慈恩寺,今ri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待他這一行人又去了幾處公卿貴第的名園,儘管內中花開得正好,但此時節固然有芍藥、瓊華、玉蘭、海棠等等,可風頭全都被牡丹一時蓋盡,縱使有人稱及第花的杏花,可是和富麗堂皇的牡丹一比,就顯得很不起眼了。
“郎君還要去大薦福寺一觀牡丹否?”
“不去了。”出了平康坊萬安觀的杏園,杜士儀對於赤畢的提議,卻是搖了搖頭,“牡丹雖好,然則趨之若鶩的人太多,未免就顯得俗豔了。對了,可知道這長安內外,何處梅花最好?”
此話一出,不但赤畢吃了一驚,就連那李靜忠亦是連忙開口說道:“杜郎君,如此時節,縱使開得最晚的紅梅也不可能留存下來!”
“即便此刻花已謝去,看看花樹也好!”
赤畢知道杜士儀的xing子有多執拗,此刻見其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他若有所思地思忖許久,這才開口說道:“勝業坊有寧王山池院,據說其中有紅梅冬ri綻放最豔。此外,便是城南大安坊野地上,有梅樹一株,數遭雷擊而不死每年開花一茬,或十數朵,或數十朵,幾十年無人照看而不敗。不知道杜郎君是打算去寧王山池院,還是去大安坊那野地?
“寧王山池院何時何地都能去,被你這一說大安坊的野梅,我倒是非得去看一看了!事不宜遲,走吧!”
和長安城鄰近太極宮和大明宮的那些裡坊相比,長安城南的十幾個坊卻是住戶稀少,便好比大安坊,從北門進去便少見屋宅,而阡陌相連的農田卻比比皆是,在這種都人賞牡丹,曲江常宴遊的時節,這裡卻到處是揮鋤勞作的農人。引馬走在其間十字街上,杜士儀這一行人顯得十分扎眼,可農人們大多投來奇怪的一睹,便繼續自顧自地幹著活。面對這種情景,田陌便顯得來了jing神,東張張西望望,嘴裡唸唸有詞,顯然在那分辨各處田地裡正種植的作物。
而赤畢也只是聽人說過大安坊的野梅,轉了一圈之後,還是叫了坊中武侯帶路。等到好不容易尋到了西南角的那塊隙地時,卻只見那一株光禿禿的梅樹旁,卻是停著一輛車,梅樹前站著一個紅衫女郎,三五僕婢正侍立一旁,見到他這一行時,那幾個僕婢頓時都大為意外。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紅衫女郎立時轉身好奇地看了過來。
此等時節並不是賞梅的好時候,更不要說這還是大安坊的無主野地裡。兩廂一打照面,杜士儀見那女郎十五六光景,紅羅衫子白綾裙,雖則馬車上還裝飾著一扇琉璃窗,顯見家境非富即貴,可她頭上身上可相比長安貴女們的珠玉輝耀,卻格外素淨,面上花鈿面靨全都沒有,如雲秀髮只挽了個清清爽爽的螺髻,可就是這等素面朝天的勻淨,卻流露出一股不一樣的明媚嬌豔來,分明是自己在上元夜有過一面之緣的那紅衫女郎。
在他怔忡的那一剎那間,那女郎便主動笑著打招呼道:“想不到又見郎君。郎君到這裡來,莫非也是為了大安坊這株野梅歷劫不敗,年年長新?”
李靜忠看著那光禿禿一朵花都找不到的梅樹,暗想身為狀頭,杜士儀就是想到太極宮中一探牡丹,說不定天子一高興之下也會嘉許,可此刻天sè不早,杜士儀卻還在這裡浪費時間,今次探花恐怕不比就輸了。他也不看這不會打扮的女子,終於忍不住說道:“杜郎君,你可是聖人欽點的探花使,這梅樹如此光景,總不成折一枯枝回去交差吧?不如眼下回大慈恩寺,無論是元果院還是太真院,隨便挑一枝牡丹回去,也比這禿梅來得好!”
探花使?杜郎君?他便是今科狀頭杜士儀不成?
紅衫女郎挑了挑眉,一時大訝,見杜士儀身旁那說話的人聲音尖細,身上服飾好似宮中宦者,一時更加信之不疑,當即便笑著說道:“原來是今ri芙蓉園天子大宴上,奉旨一探長安名花的杜郎君。如今兩京牡丹開得正好,如慈恩寺薦福寺等地,更是萬人空巷看牡丹,杜郎君既是奉旨探花,卻不觀牡丹賞禿梅,這雅趣可是與眾不同。”
杜士儀卻並不回答,他看著那一株光禿禿的梅樹,突然翻身下馬徑直走了過去。等到了紅衫女郎身側,他仰頭看著那歪歪扭扭的枝條,突然側頭問道:“敢問娘子,此株老梅所開梅花是何等顏sè?”
“北地少有的白sè。”見杜士儀沉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