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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我倒是閒人,可不知另外兩位是否賞臉一遊了。”

嶽階冷笑道:“那兩位的大駕嶽某當然請不動,不過鬱公子出面就不同了。何況難道嶽某這條拙計,難道三位就沒有想過?”

卓王孫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嶽階道:“還有一事,如今已是初夏,無論案子如何懸而未決,兩具屍身總是要儘早處理。鬱公子是船主,不知道貴船上有哪間空房可以先停一停,待天氣好轉再行海葬。”

卓王孫道:“黃二。聽內子說那裡本來就停了一具棺材,看來倒是合用得很,就是不知給哪一位用更好。”

“棺材?”嶽階皺眉道:“這天朝號上怎麼會有棺材?”

卓王孫笑道:“本來是沒有的,這船上死氣太重,慢慢的也就長了出來。”嶽階只當他在說笑,誰料,當黃二門開啟的時候,他才知道那句話很有道理。

房裡不僅長出了棺材,而且還不止一具。

七部棺材擺得整整齊齊,頭兩具已經揭開了蓋子。像一雙空空的巨眼,古怪的張著。

萬花經雨轉春色

次日雨夜,大威天朝號抵達廣州港。

廣州本是煙花鼎盛之地,士女繁華,舟車輻湊,百貨俱集。然而此刻,港口長長的海岸線上竟然一盞燈火也看不到,一座陰沉的城樓孤零零的立在海邊的夜風中。濃黑的雨雲宛如一面喪旗,在港口的上空緩緩拂動。無數面蒼白的船帆就在厚重的夜色中隨波沉浮。夜雨打在那些船帆上,發出沙沙的響聲,一切事物都在就在這無邊無際的響聲中漸漸腐敗。

天朝號微微震動了一下,已拋錨入港。船艙裡每間艙房都緊閉著,走廊裡只有幾隻微亮的蠟燭在風中掙扎。

相思持著拜帖,忐忑不安的站在地字二號房門口。

門沒有關,微啟的門縫中透出隱約的燭光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樂聲。

樂聲極其細,彷彿來自一個遼遠而熟悉的地方,宛如一件往事,已是忘懷多年,卻總留著一絲欲罷不能的因緣。某時某地,一線陽光,一縷微風,就喚了回來。

她的手剛一觸到門環,指尖突然傳來一種奇特的感覺——感覺到自己是要探望一個闊別多年的好友,於是輕輕一推就進去了。

屋裡的光線黯淡,暗紅中帶著一抹陳舊的金色。她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一抬頭,內間的窗邊,小晏面海而立,手中捧著一件紫色的樂器。

海面上濃紫色的波濤輕輕拍湧,新月落日同時懸浮在海天交際之處。

小晏閉目而立,衣帶在日月的光暈中緩緩招揚,天地間最後的點點幽光都被晚風彙集到他身上,奉持著他肅穆的身姿,一如奉持著大海中神的倒影。

一團碩大的紫雲緩緩從天際飄來,在靠近他身邊的一瞬突然散作滿天飛花,紛墜如雨,有幾片就輕輕停棲在他的袖上。

再看時,那些竟然是一群紫色的蝴蝶。

小晏面對蝶群,袍袖輕抒,雙手合於胸前,左手結智拳印,右手結法界定印。那些紫蝶頓時懸停在空中,在他身邊圍成一環光環,如頂禮膜拜一般,上下飛動,蝶翼不住開闔。

小晏的雙眼突然睜開了。

一隻巨大的紫蝶從光環中脫穎而出,沉到他手中。蝶翼上紫光欲流,震顫不已,其間竟然伴著一種奇異絃音,悽愴無比,彷彿在顧憐天地間一切有情,又彷彿悲嘆六界中一切罪惡。

小晏輕輕將雙手合攏,一團氤氳紫氣便將蝴蝶包裹在他手上。他凝視著手中的紫蝶,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意。

這一笑,沉沉的夜色彷彿為一種不可見的光芒開啟。天地如久沉古潭,彷彿已為他等候了千萬年,如今終於渙然開釋。

相思似乎已看得痴了。

突然,那隻紫蝶雙翼上寒芒一暴,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她衝來。相思訝然抬頭,紫光已到眼前,慌亂中正要躲閃,只聽小晏一聲輕喝:“別動。”

猛然間,他一襲紫衣宛如張開了一團氤氳的祥光,將她包裹起來。

相思驚魂未定,小晏已經鬆開她,道:“情急之下,恕我冒犯。”左手食指上一滴鮮血,宛如凝在白璧之上。

他神色淡然,俯身拾起地上的紫蝶。

那隻蝶雙翼鋪開,已經死去。一點鮮血,在那淡紫的珠光上來回遊走,似乎是紫色蓮花上一點緋紅夜露。

相思被這種詭異之美驚得說不出話來。小晏看著她,緩緩道:“只有在死亡之時才是最美麗的時刻。天地間一切生命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