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只站了一位白衣神君,衣服亂七八糟,身上東一塊西一塊染了許多血跡,他的領口敞開,大半的鎖骨都露出來,看上去很不大像樣子。
見到齊南,這位俊雅的神君面上掠過一絲隱晦的窘迫,捂著敞開的領口,聲音魅惑而低柔:“齊南神官,華胥氏扶蒼有禮了,我將貴公主送回。”
齊南已經震驚得呆在原地——扶蒼神君?!公主在哪裡?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扶蒼神君從衣服裡面揪出一條漆黑細小的泥鰍,齊南眼前一黑,差點受不了刺激暈過去。
他家的小公主!竟然現出了龍身!
後面的情況簡直是一團亂,待僕從們小心翼翼用藤床把公主抬回紫府,齊南才想起應當招呼一下扶蒼神君,再急急趕到山門前時,這位神君已經走了,他又是一頓捶胸頓足,然而到底還是更心憂公主的重傷,他吩咐守衛封閉山門,這才面色鐵青地往長生殿匆匆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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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乙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醒來,令她安心的昏暗環繞四周,只有一點幽幽燭光在不遠處輕輕跳動。
她緩緩出了口氣,傷太重,她直接睡過去,沒來得及囑咐齊南莫要驚動父親。
果然,鐘山帝君沙啞的聲音很快響起:“阿乙,你傷得很重,傷處還殘留了妖毒軟刺無法取出……你現在覺得如何?”
她想翻身坐起,可受創的身體並不允許她做這最平常的動作,她低聲道:“父親,我沒事。”
鐘山帝君定定看著女兒纖細的身體,因為受創過重,她先前甚至連龍身都現出,這是她第二次傷成這般模樣,可恨下界那隻鯰魚妖已死,不然他有無數手段可以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無奈的是,玄乙傷口內的妖毒軟刺,唯有望舒神女的月華之精可以取出,可這位神女曾是太陰山龍神一脈,無數代下來始終被燭陰氏壓了一頭,他發出的邀帖猶如泥牛入海,她半點回音也不給。
他少不得要用點手段。
思及此,鐘山帝君又道:“聽說飛廉神君與你有過齟齬,阿乙,你想叫他怎樣給你賠罪?”
燭陰氏從不求人,自有各種雷霆手段叫旁人屈服。
玄乙搖了搖頭:“我不需要賠罪……父親,這件事請不要告訴清晏。”
鐘山帝君輕輕苦笑:“你怕影響他?”
玄乙合上眼,低聲道:“燭陰之暗太過耗費神力,父親收回罷,這點小傷,不必大動干戈。”
他不由一怔,心中也不知是苦澀還是喜悅,與他虛以委蛇這麼多年的女兒,還是知道心疼他的。他心底有無數感慨,這麼多年,阿翠的隕滅,他狂怒之下耗盡的神力,清晏的憤恨,玄乙的漠然……他每天都在想著這些,卻已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他眼眶劇烈刺痛。
這漫無邊際毀天滅地的後悔,都因她的一句話得到了些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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