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飄忽的都是“三十萬”,多麼遙不可及的數字啊!就是殺了我也湊不出三十萬。沒有三十萬就不能跟顧氏解約,沒有三十萬就要再見到顧卓遠,沒有三十萬可能會被顧卓遠無休止地騷擾……好可怕的數字,好可怕的數字牽扯出來好可怕的關聯結果。
“熱賣,熱賣……今日頭條,新晉女演員和顧氏少爺洗手間激吻……”身旁經過的賣報郎激情高昂地叫賣。
“新晉女演員和顧氏少爺洗手間激吻”這些字聲聲入耳,它們毫無防備地從天而降,如驚天動地的雷聲震懾地我雙膝一軟頹坐在地。
以為能瞞得了一世,原來連一時也瞞不過。
男女之間的私事最忌諱的便是一個你不想讓他知道事情經過的人他偶然間居然全知道了。本身能解釋清楚的事,如今看來倒像是偷情被抓包。
百口莫辯,跳進黃河洗不清,在這些字眼紛紛閃過眼前後,我只感到深深的絕望。
賣報郎見了我如見鬼的表情般盯著我,他朝如濤伸出的報紙還停在半空中,時光凝滯般,連風也停止了呼呼的喊聲,唯有我臉上的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我預感到了四面八方匍匐而來的危機,可我無能為力,我不想失去如濤,可我也沒有辦法阻止眼前正在發生的事實。
“那你信不信你終究會屬於我這個瘋子?”
“那我們拭目以待。”
顧卓遠的聲音如天羅地網把我困住,震耳欲聾,迴圈往復。
如果我屬於他,那如濤是不是就不再屬於我了?我要失去如濤了……失去如濤?
“陳香,你怎麼了?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淚眼朦朧間如濤關心憂愁地問。
“先生,這報紙還要不要了?”賣報郎等在旁邊不肯放棄他即將成交的一單生意。
我伸出蒼弱無力的雙手攀住如濤的衣袖,哽咽的聲線聽上去不像自己的聲音:“如濤……別看……不要看……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陳香,來,你先起來,地上涼,你這樣坐著容易著涼……”如濤撐著我的肩膀,想讓我站起來,我全身無力,試了幾下依舊站不起來。
“算了,今天心情不錯,送你們一份好了。”賣報郎把報紙往如濤手裡塞,如濤沒有去接,報紙順勢落在了我的腳邊,頭條上清晰的照片在眼前無限放大,沒有背景,照片裡的兩個人極盡全力的吻著。
那張報紙輕輕地跌落在地上,輕得沒發出聲響,卻足以震得我的世界頃刻天崩地裂。
“陳香……那個……是不是你……”如濤的聲音顫抖。
“對不起……我不是自願的……如濤……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好怕……”我坐在地上抱住如濤的雙腿,眼淚不停地順著臉頰滑下,它們冷冰冰地流進脖子裡,像十二月的冰雨。
如濤緩緩地蹲了下來,雙膝跪地,他的影像在眼前模糊不清。我撲上前倒在他的懷裡,哪怕他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
誰知如濤竟抱緊了我,他胸膛的炙熱要把我融化,他清澈響亮的聲音在我的腦袋上方傳來,裡面有毋庸置疑的信任:“陳香,你不要怕。我相信你,相信你是被迫的……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能保護好你,我該死,你受了委屈我竟都沒有發覺……陳香,我們回家好不好?”
沒有責備,沒有懷疑,唯有關心。我心裡的重擔被他卸下,他就是我寬宏大量的如濤,心裡眼裡只有我的如濤,一心一意考慮著我的感受的如濤,信任著我的如濤,我愛的如濤。
我捂著嘴巴哭得昏天黑地,點頭如搗蒜地回應他。
迄今為止坐在大街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確是我最落魄的時候,不賴的是如濤還在身邊,再後來回想,我覺得那個場景應該是我最落魄亦最溫暖的時刻。最落魄和最溫暖,它們交織著,編排出我年少時最純澈的愛戀。
風斷斷續續地吹著,街上的行人時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有人駐足看了半晌後離去,也有人匆匆趕路,事不關己的迅速離開。
有人總說,人總是在最落魄的時候最容易看清世態炎涼。我在最落魄亦最溫暖時同樣看到了一張張陌生猙獰的嘴角下極力隱藏著的恥笑和赤裸裸的嘲諷。沒有同情,沒有可憐。
我在一張張匆匆而過的臉孔裡感到疲憊,好希望自己能回到孩提時期,能在某個溫暖的懷抱裡哭,哭著哭著哭累了就能毫無擔憂的安穩睡著。
“陳香……陳香……你醒醒……你怎麼了……”如濤急呼我的名字。
我好累好睏,好像終於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