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幅世界的圖畫和它的承諾。他過去一直在努力認識這個世界,當火星人入侵地球這個奇妙而又令人不安的想法在他頭腦中產生時,他努力繪製出的這幅巨大的油畫突然間崩裂開,改變了光和影,高度和深度,成為完全的虛幻。
現在——在他的邏輯推論過程中似乎有某種裂縫——他感覺火星人一定會反對他所捍衛的美好的東西。有人也許會問,火星人為什麼要反對它們呢?他們有什麼必要要成為這樣一塊豐富高貴的織物的破壞者?但他同我們每個人一樣都有不夠耐心的弱點,這個弱點使我們自然而然地得出這樣的結論:只要不和我們站在一起,不同意我們的觀點,就是反對我們。而對於陌生的生活方式,我們就像狗瞥見另一條陌生的狗一樣怒氣衝衝。他一想到火星人就怒不可遏,認為火星人進入我們這個美好的地球的目的一定是為了毀壞這裡的一切。
因此,他的動機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去偵察,揭示,抵抗這個陰險可怕的向我們盡情享受不願放棄的幸福的人類生活的進攻。在他眼裡,火星人是所有威脅地球生命的最黑暗的一種。毋庸置疑,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他們一定沒有人性。那是不言而喻的。對他來說,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也一樣,非人性即意味著致命的殘酷;此外不可能有其他。然而,這又是一個這樣的世界,許多人熱衷於將情感付諸貓、狗、猴、馬、牛等如此諸類的非人類生物,在無數困難中幫助它們,向它們奉獻最動人的溫情。
在他看來似乎沒有疑問的是這些目標明確的宇宙射線目的在於極大提高火星化人類的智力。只有這個結論。由於某種深層次的原因,他不能忍受地球上會出現智力超過自己的另一群人的想法,除非這些人道德低下,相貌醜陋,令人厭惡。在動機和行為上,它們必須是醜陋的。至少要有這樣的補償。想到它們醜陋地緊跟著,想到它們的智力,以致於幾個星期過後,他甚至懷疑這兩點是否能分得開了。
他先描繪的火星人形象是蜷縮一團,像章魚,長著觸鬚,渾身浸透了毒液,並分泌出噁心的汁液,面目可憎的巨大皮囊。其發出的味道,他想,一定難聞至極。而它們那些將佈滿地球的非直接後代,他想像,必定不僅冷酷聰明,而且行為醜陋不堪。一定長著蘿蔔似的腦袋,油光水滑,眼睛近視,恐怖的小臉,難看的長手,臃腫畸型的身軀……
然而,對妻子和孩子的某種模糊的擔憂卻在死命地與這一想像抗爭著。
2
此刻,他的大腦感到異乎尋常的分裂。兩股並行的思緒在腦海中流動,卻不交匯。
他的妻子立刻就被聯絡到他的思緒中,接著又被分開。比如,如果赫德曼·斯代玎大夫當場問他:“你認為你妻子是那些在出生之時被宇宙射線的魔力觸及的人中的一個嗎?”他會立刻誠實地回答他對火星人的考察與他妻子無關,但他又不可能十分平靜地回答這個問題;他的話音中會帶有一點自衛的義憤。這個問題他是不會問自己的,這裡是有障礙的。
他在抵抗一種非常顯而易見的衝動,即想把他長期以來對妻子的一些奇怪感覺同火星人聯絡起來,從而使自己的想法和擔憂得到解釋。實際上這兩點是相連的,且連續不斷。但出於自我保護的需要,他不能明白自己之所以早有接受火星人侵入的心理準備是與他長期縈繞心頭的對妻子的感受有著某種直接聯絡的。它們是不同星球的兩組想法。
但這兩個星球,火星人的那個轉得並不那麼忙碌,在他的腦海裡相互越來越接近。在可計算出的時間裡相互碰撞,結合成一個渦流,一個非常混亂的渦流。接著他就將面對那個他早已對大夫說過的現實:“我們的孩子也許不是我們自己的。”
想到這兒,他再也無法抑制地首先產生對異常孩子的恐懼,早慧、巨顱、可怕的觸鬚樣的手……如果是一個怪物,他該怎麼辦?
他想到做一些極其可怕的事。
這個惡夢般的念頭一直糾纏著他,讓他倍感痛苦,直到孩子的降生。孩子的降生讓他心裡充滿了無法遏制的恐懼。他用了極大的努力掩飾這種恐懼以至於不失態。
令他吃驚的是,這個男嬰的出生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連赫德曼·斯代玎大夫也感驚異。沒有激烈的搏鬥,沒有可怕的災難,沒有剖腹產。
“他——他沒問題吧?”他不敢相信地問道。
“非常健康。”赫德曼·斯代玎大夫幾乎是狂喜地答道,在此之前,他也受到這個當父親的緊張情緒的感染。
“沒有畸形?沒有異常的地方?”
“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