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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三番五次倒回桶裡。女孩們就象沒她這個人,只管吃她們的。

“哪個幫幫忙?”她厚顏地擠出深深的酒窩。

一個女孩說:“誰去叫法比阿多那多神父來。”

“已經去叫了。”另一個女孩說。

豆蔻自找臺階下,噘著嘴說:“不幫就不幫。”她顫顫地掂著腳尖,把勺柄直直向桶的上方提,但她胳膊長度有限,舉到頭頂了,勺子還在桶沿下。她又自我解圍說:“桌子太高了。”

“自己是個冬瓜,還嫌桌子高。”不知誰插嘴說。

“你才是冬瓜。”豆蔻可是忍夠了,手一鬆,銅勺跌回桶裡。

“爛冬瓜。”另一個女孩說。

豆蔻兩隻細眼立刻鼓起來:“有種站出來罵!”

女孩們才不想“有種”,理會她這樣的賤坯子已經夠抬舉她了。因此她們又悶聲肅穆地進行晚餐。豆蔻剛剛往門口走,又一個女孩說:“六月的爛冬瓜。”

第四章

更新時間2009…4…22 10:20:16 字數:2965

“爛得籽啊瓢啊都臭了。”

豆蔻回過身,猝不及防地把碗裡的湯朝那個正說話的女孩潑去。豆蔻原本不比這些女孩大多少,不通書理,心智又幼稚幾分,只是身體成熟罷了。女孩們憋了滿心焦慮煩悶悲傷,此刻可是找到發洩出口,頓時朝豆蔻撲過來。一個女孩跑過去,關上餐廳的門,脊樑擠在門上。豆蔻原本是反角兒,現在變成了她們的敵人。門是堵住了,但豆蔻清脆的髒話卻堵不住,從門縫傳出去,阿多那多老遠就聽見了。伙伕陳喬治嫌他走得慢,對他說:“打了有一回了,恐怕已經打出好歹來了!”

果然如此,門開啟時,豆蔻滿臉是血,頭髮被揪掉一撮。她手正摸著頭上那銅板大的禿疤。陳喬治趕緊過去,要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她手一推,自己爬了起來,嘴還硬得很:“老孃我從小捱打,雞毛撣子在我身上斷了幾根,怕你們那些嫩拳頭?幾十個打我一個,什麼東西!”

女孩們倒是受了傷害那樣面色蒼白,眼含淚珠。四十幾個女孩咬定是豆蔻先出口,又先出手。她們所受的傷害多麼重?那些髒得發臭,髒得生蛆的的汙言穢語入侵了她們乾乾淨淨的耳朵,她們一直沒得到證實的男女髒事終於被豆蔻點破了。

阿多那多叫陳喬治把豆蔻送回倉庫。他要去向英格曼神父請願:馬上把這群女人送出去。走到院裡,他聽見倉庫裡又是一片鬨鬧。人生來是有貴賤的,女人尤其如此。如果一個國家的災難都不能使這些女人莊重起來,她們也只能是比糞土還賤的命了。法比•阿多那多三歲時,父母在傳教途中染了瘟疫,幾乎同時死去。他由一箇中國教徒收養長大,二十歲上投奔了英格曼神父,從此阪依了天主教。後來英格曼送他去美國深造了兩年,回到中國便做了英格曼的助理。因此法比•阿多那多可以做為中國人來自省其劣根,又可以做為外國人來側目審視中國的國民性。面對這群窯姐,他的兩種人格身份同時覺醒,因此他優越的同時自卑,嫌惡的同時深感愛莫能助。他象個自家人那樣,常在心裡說:“你就爭口氣吧!”他又是個外人,冷冷地想:“誰也無法救贖你們這樣一個民族。”此刻他聽著遠處不時響起的槍聲,也聽著窯姐們的嬉鬧,搖搖頭。才多久啊?她們對槍聲就聽慣了,聽順耳了。他沒有去打擾她們。她們所做的事他懂得:那是行酒令,沒有酒,誰輸了罰一大口涼水。

法比阿多那多向主樓走去,一時槍聲密集,並有機關槍加入。難道還有中國軍隊在抵抗?可他知道中國軍隊昨天天黑前就撤光了。槍聲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阿多那多與英格曼神父的談話斷斷續續,兩人都在猜著密集的射擊是怎麼回事。本來阿多那多是來向英格曼報告女學生和豆蔻衝突的事,打算催促英格曼把妓女們送往安全區。但他一走進英格曼的客廳,就感到神父滿心是更加深重的憂患,他要談的話在此氣氛中顯得不和時宜,不夠分量。英格曼神父正從無線電短波中接收著國外電臺對於南京局勢的報道,他看了匆匆進來的阿多那多一眼,連讓坐都免了。沉默地聽了半小時嘈雜無比的廣播,英格曼神父說:“看來是真的——他們在秘密槍決中國士兵。剛才的槍聲就是發自江邊刑場。連德國人都對此震驚。”

近十點鐘,槍聲才零落下去。

英格曼神父對阿多那多說:“敲鐘。”

“神父,……”阿多那多不動。

英格曼懂得阿多那多的意思。整個城市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