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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思的事,又或許風雪夜獨行實在有些寂寞。他打量著眼前瘦的剩把骨頭的孩童。

孩童在破舊棉袍外裹著半張草蓆,靠在牆角,用的是最保持溫度與體力的姿勢。

這樣的天氣,狐裘暖衾尚不足禦寒,孩童不知呆了多久,眼底已泛起了青黑,呼吸微弱,縱然現在能保持清醒的意識,或者再過半夜便會靜悄悄死去。

來者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卻似是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想拜入瀾淵學府?”

聲音裡帶著一絲變聲期少年特有的晦澀。

孩童皺了皺眉,開口說話對他來說,是種極大的浪費。但他記得別人問話不回答是很不禮貌的。

他很明白如何節省力氣,吐出的字似是微不可聞的氣音,低弱而簡短,

“是。”

來者笑了,“老夫衛驚風,你要不要做老夫的徒弟?”

沒有人不知道‘衛驚風’那三個字。更沒有人敢貿認這個的名頭。即使眼前這人看上去像個走馬章臺的少年公子。

但誰說劍聖不能是個少年公子?

這個名字足以讓天地風雲變色。

可惜此夜此地,聽者只有這一個孩童與漫天風雪,就註定看不到什麼痛哭流涕的感人場面了。

孩童沒理會他的自稱與違和,眼皮也沒撩,反是問道,“有什麼好處?”

衛驚風覺得有些可笑,很多年沒有人問他這種問題了。

但他沒有笑,因為孩童問的很認真。是真的不知道會有什麼好處。

他想了想,也認真答道,“做我的徒弟,你若求權,則位極國師,權勢滔天,富可敵國,成為萬人的信仰,無數的人會跪倒在你腳下,螻蟻般求你看上一眼……”

孩童沒有說話,仍是以最省力氣的姿勢靠在牆角。

衛驚風接著說,“你若修道,則登臨滄涯,修行最好的劍訣,你會變得很強,人們敬你怕你,因為你心意一動便能伏屍百萬,流血漂櫓。任意主宰生死而無人敢置喙。”

“嘎吱”一聲,積雪壓斷綠萼梅枝。風雪愈寒。

縱然是再大的風雪,衛驚風依然聽得清楚,孩童說,

“不。”

這種沒經過多少思考卻足夠認真的答案,顯然讓他有些意外和……不解。

少年公子眉頭微挑,“為什麼?滄瀾學府能給你的,我能給你百倍。”

孩童實在不欲再開口,然而出於禮貌,還是解釋了原因,

“那裡管飯。”

“哈哈哈哈哈——”

衛驚風縱聲長笑,笑聲響徹長空,震得簷上積雪撲簌簌的落下來,枯敗的梅枝微微顫抖。

他笑完了,似是心情好極,說道,“我也管飯。”

孩童終於抬眼,烏溜溜的眸子凝視他,像是在確定眼前這人管飯的可信性。

衛驚風差點跳腳,“老夫堂堂劍聖,還會騙你不成?!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上趕著……”

“好。”

衛驚風驟然愣住了,因為孩童拉起了他廣袖的衣角。

幾乎是本能,在那隻骨瘦如柴的小手靠近時,便要暴擊而出。

但他生生忍住了。這種感覺太陌生,因為很多年沒人觸碰過他。見到他的人都敬畏他,離他很遠。想近他身的人都是來殺他的,也都死了。

瘦弱的孩童藉著拉衣角的力量,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然後鬆開了手。

白裘上留下了一個髒汙的手印。

孩童想了想,說道,“對不起。”

衛驚風有些後悔了。

不是因為如此草率的收徒,而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沒人向他說過這三個字。

在他以往幾百年的時間裡,並不包括與人平和交談。

他試過,但總被當成是挑釁或是不屑,總是會激怒別人拔劍相向,最後他只能打敗或殺了那人。

就像剛才,他以為自己說的沒什麼不妥,句句實話。但若是換一個人來聽,則會覺得他是居高臨下的憐憫與施捨。

所以,他實在不知道如何與人……或者說,與徒弟相處。

這種時候該說什麼?

“沒關係。”

對,自己是師父,怎麼能被徒弟看出不懂世故。

孩童也沉默了,他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師父好’還是‘見過師父’?別人收徒是什麼樣的呢?他不知道。

事實上,他一路從極遠北荒走到中陸雲陽城,沒怎麼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