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未必肯再收徒弟。不過你資質好,心地又善良,我想他一定喜歡。啞伯伯是他僕人,我請他帶你去求他。你好好去吧。要是他真的不肯收你,啞伯伯會把你送回到我這裡。”袁承志點點頭。
安大娘又叮囑道:“這位老前輩脾氣很古怪,你不聽話,他固然不喜歡,太聽話了,他又嫌你太笨,沒骨氣,只好碰你的緣法吧。”從腕上脫下一隻金絲鐲子來,給他戴在臂上,輕輕一捏,金絲鐲子已經收小,不再落下,笑道:“等你武功學好,成為大孩子時,別忘記安嬸嬸和小慧妹子!”袁承志道:“我永遠不會忘記。要是那位老前輩肯收我,安嬸嬸你有空時,就帶小慧妹妹來瞧瞧我。”安人娘眼圈一紅,說道:“好的,我會時時記著你。”
安大娘寫了一封信,交給啞巴轉呈他主人。四人出門,分道而別。袁承志與安大娘及小慧雖然相處並無多日,但母女二人待他極為親切,日間一戰,更是共經生死患難,分別時均感戀戀不捨。啞巴知道袁承志受了傷,流血甚多,身子衰弱,於是把他抱在手裡,邁開大步,行走若飛。
這般曉行夜宿,不斷的向北行了一個多月。袁承志傷處也已好了,只是左眉上留下一個小小疤痕。每日傍晚,啞巴也不在客店投宿,隨便找個巖洞或是破廟歇了。在客店打尖時,都是袁承志出口要食物。啞巴對吃甚麼並無主見,拿來就吃,一頓至少要吃兩斤面。袁承志打手勢問他到甚麼地方,他總是向北而指。又行多日,深入群山,愈走愈高,到後來已無道路可循。啞巴手足並用,攀藤附葛,盡往高山上爬去。袁承志攬住了他頭頸,見山勢如此兇險,雙手拚命摟緊,唯恐一失便粉身碎骨。如此攀登了一天,上了一座高峰的絕頂,只見峰頂是塊大平地,四周古松聳立,穿過鬆林,眼前出現五六間舊屋。啞巴臉露笑容,似是久客在外、迴歸故鄉一般。他拉著袁承志的手走進石屋,屋內塵封蛛結,顯是許久沒人住了。他拿了一把大掃帚,裡裡外外打掃乾淨,然後燒水煮飯。在這險峰頂上,也不知糧食和用具是如何搬運上來的。過了三天,袁承志心急起來,做手勢問師父在甚麼地方。啞巴指指山下,袁承志示意要下去,啞巴卻搖頭不許。袁承志無奈,只得苦挨下去,與啞巴言語不通,險峰索居,頗苦寂寞,憶及與安大娘母女相處時的溫馨時日,恨不得能插翅飛了回去。一天晚上,睡夢中忽覺燈光刺眼,揉揉眼睛,坐起身來,只見一個老人手執蠟燭,站在床前。那老人鬚眉俱白,但紅光滿面,笑嘻嘻的打量著自己。
袁承志爬下炕來,恭恭敬敬的向他磕了四個頭,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可來啦!”那老人呵呵大笑,說道:“你這娃兒,誰教你叫我師父的?你怎知我準肯收你為徒?”袁承志聽他語氣,知道他是肯收了,心中大喜,說道:“是安嬸嬸教我的。”那老人道:“她就是給我添麻煩。好吧,瞧你故世的父親份上,就收了你吧!”袁承志又要磕頭,那老人道:“夠了,夠了,明天再說。”
次日早晨天還沒亮,袁承志就起來了。啞巴知道老人答應收他,喜得把他拋向空中,隨手接住,連拋了四五次。那老人聽得袁承志嬉笑之聲,踱出房來,笑道:“好啊,你小小年紀,居然已知道行俠仗義,救人婦孺。那可了不起哪!你有甚麼本事,倒使出來給我瞧瞧。”袁承志給他說得面紅過耳,忸怩不安。那老人笑道:“不讓我瞧你的功夫,怎麼教你啊?”袁承志才知師父並非跟自己開玩笑,於是把崔秋山所傳的伏虎掌法從頭至尾練了起來。
那老人一面看一面微笑,待他練完,笑道:“秋山不住誇你聰明,我先還不信,他只教了你幾大,便有這般成就,確是不錯的了。”袁承志一聽到崔秋山的名字,便想問他安危,可是老人在說話,不敢打斷他的話頭,等他一停口,忙問:“崔叔叔在哪裡?他好嗎?”那老人道:“他身子好了,回到李闖將軍那裡打仗去啦。”袁承志聽了,很是歡喜。
啞巴擺了一張香案。那老人取出一幅畫,畫上繪的是一箇中年書生,神態飄逸。那老人點了香燭,對著畫像恭恭敬敬的磕了頭,對袁承志道:“這是咱們華山派的開山祖師風祖師爺,你過來磕頭。”袁承志向畫中人瞧了兩眼,心道:“你可比我師父年輕得多啦,怎麼反而是祖師爺?”當下過去磕頭,不知該磕幾個頭,心想總是越多越好,直磕到那老人笑著叫他停止才罷。那老人笑吟吟的正要開口說話,袁承志又跪下磕頭,算是正式拜師。那老人微笑著受了,說道:“從今而後,你是我華山派的弟子了。我多年前收過兩個徒弟,此後一直沒再遇到聰穎肯學的孩子,這些年來沒再傳人。你是我的第三個弟子,也是我的關門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