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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與蔡京不同。從徽宗皇帝即位起,二十五年間,童貫一直順風順水,青雲直上。其間,除了晚年收復燕雲一役,皇帝略有不滿,導致此人短暫離職之外,他始終受到高度信任,甚至他謊報軍情、謊報戰功、建立數萬人唯他一人之命是從的親軍——勝捷軍時,皇帝都怡然不以為意,將全國軍權全部交到了他的手中。這裡面的一個重要心理因素是:中國曆朝歷代的皇帝,一般都視宦官為家奴,認為他們已經斷子絕孫,因此不會有謀權篡位的政治野心,頂多貪圖一些富貴而已。揆諸歷史,中國的確沒有宦官當上皇帝的事例。但是,皇帝們常常會忽略,為了保住富貴,這些人卻是可能謀財害命和幫助別人謀權篡位的,目標當然主要是皇帝的性命和皇位。
導致皇帝格外信任宦官的另外一個因素則是,在偌大的後宮裡,皇帝每天只能與這些人朝夕相處,感情上自然不同。
很有可能是意識到了這一切,蔡京主動向童貫低頭示好。有傳說認為,是蔡京先去拜訪了童貫;而童貫也意識到了蔡京當朝的重要,於是,二人盡釋前嫌,言歸於好。這個傳說可能有一些問題。當時蔡京貶居杭州;貶居外地的官員,沒有皇帝的旨意,一般是不能擅自返回京師的;而在此期間,童貫是否去過杭州,也很成疑問。對此,我們姑且存疑。但有一點則是大致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童貫、蔡京二人在未來的十多年裡,配合默契,再也沒有發生過直接的利益衝突。
政和二年二月,即公元1113年,皇帝將罷相三年多一點的蔡京,重新請回朝廷。五月,蔡京再執相權,皇帝下令,允許這位年屆七旬的老宰相在家裡辦公。
蔡京的此次復出,對於大宋帝國真正是災難性的。徽宗一朝勞民傷財的浩大工程,大多是在這個時期陸續動工興建的。如許多朝代不敢輕易修建的明堂,如延福宮,如艮嶽等等。在此期間,花石綱也蔓延成災,荼毒全國。
此時,老宰相蔡京也彷彿看破了似的,整治起人來,又狠又辣。舉凡官吏升遷罷黜,都必須經過他的批准。凡是順承他的,須臾之間就可以得到升遷和美缺;但凡忤逆過他的,上至宰相,下到邊鄙小吏,必除之而後快。當時一部時人著作裡曾經記載,有一個到他家裡謀官的傢伙,一頓飯的工夫,就看到這位宰相,將三個人從相當於今天的縣團級幹部,提拔為副司局級。而且,這一切都是當著此人的面進行的。表明他已經根本不在乎公開弄權了。他的三個兒子、一個孫子全部官居大學士,其地位與執政相當,差不多是副宰相的階級。家中的廝養小廝、僕役皆至大官;姬妾多被封為夫人(8)。
這裡面,數蔡京的大兒子蔡攸最有出息。徽宗皇帝十分寵愛這廝,使他官至開府儀同三司,可以隨時進宮晉見皇帝。他和那位金髮金眼儀表堂堂的宰相王黼、號稱“浪子宰相”的李邦彥一樣,經常參與宮中秘戲。這三位宰相副宰相時常塗抹化裝、穿上戲服,夾雜在倡優侏儒中間,講一些市井淫謔浪語,大約相當於今天的暈段子之類,可能還要加上一些表演性的誇張,甚至把全身畫滿花樣,然後脫光了全部衣服表演,以此取悅皇帝。據說,有一次君臣正在樂不可支時,被皇后撞見了,皇后大吃一驚,搖頭嘆息道:“宰相尚且如此,這個國家可怎麼治理?”(9)
後來,這位蔡攸的勢力已經可以和父親分庭抗禮了,於是便自立門戶,開始與父親相互傾軋。從史書記載中可以看出,這廝的手段極為狠辣。比如,當時,他的弟弟蔡絛深得父親喜愛和倚重,這位哥哥就找了個機會,請求皇帝處死自己的弟弟。蔡京老淚縱橫地跪在皇帝面前求情,才救下了這個兒子的性命(10)。
《宋史》中記載說,有一天,蔡攸突然來到蔡京家中。蔡京正與一位客人說話,見他進來,連忙讓客人避入內室。只見蔡攸這廝一把抓住他父親的手腕,邊為他診脈,邊問道:“大人脈勢舒緩,身體裡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蔡京斷然回答:“沒有!”蔡攸說了聲:“宮裡還有事。”便揚長而去。客人如墜五里霧中,一頭霧水地問蔡京:這是玩的什麼花樣?蔡京回答:“你不知道,這小子想以我有病為藉口罷我的官呢。”蔡攸當時可能是想頂替父親的空缺,由自己執掌相印。幾天之後,蔡京果然被罷了宰相官位(11)。但蔡攸的希望也落了空,接替蔡京相位的,是那位金髮金眼的王黼。
也算是一種報應吧。在中國歷史上,父子兩代同時位極人臣,勢焰熏天,同一天被流放殺頭,同時列入官修正史奸臣傳的,蔡京父子可能是獨此一家。如果再加上同樣被列入奸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