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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懷鏡回到自己辦公室,給柳秘書長掛了電話,說剛從李明溪那裡回來。不巧,那幅畫已經被人買走了。李明溪不肯說是誰買走的,也不願說賣價多少。柳秘書長只說沒關係的,辛苦你了。朱懷鏡聽得出,柳秘書長語氣平淡,卻無限遺憾。
回到家裡,香妹倒了水讓他洗了洗臉。這些天有些累,他想早些睡了。剛睡下,李明溪打電話來了:“喂,我說,那畫你要好好收藏啊。”朱懷鏡一聽就知道李明溪這會兒清醒了,一定很後悔。他想,讓李明溪以為這畫還在他手裡,說不走這瘋子哪天就會要回去的。他想讓李明溪死了這條心,就說:“我說過是有人想要買這幅畫,你偏說不要錢,送給我。這畫已經掛在皮市長書房裡了。”李明溪啊了一聲,說:“天哪,那幅畫簡直明珠暗投了。”朱懷鏡便罵李明溪:“你別狂妄了,這次你要是沒有皮市長和柳秘書長的關心,辦得了畫展?你紅得了?”兩人在電話裡打了一陣嘴巴仗,誰也說服不了誰,就放了電話。
香妹聽出些名堂。朱懷鏡便告訴了香妹,惹得香妹嘖嘖了好半天。香妹的嘖嘖聲讓朱懷鏡猛然間想到為什麼不把這畫留下來自己收藏著呢?這畫現在就價值不菲,今後還會升值。可自己根本想都沒想過要自己留下來,只一門心思想著送人。可見自己到底是個奴才性格。這麼一想,朱懷鏡內心十分羞愧,沒有一絲睡意了。
現在朱懷鏡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緊。凌晨,他得開車接玉琴一道去工人文化宮練網球。這是朱懷鏡的主意。因為皮市長最近也迷上網球了。朱懷鏡想讓自己網球技術提高了以後,再去陪皮市長玩。朱懷鏡白天當然堅持工作,把事情辦得市長和秘書長們十分滿意。晚上,朱懷鏡要麼陪皮市長打牌,要麼同皮傑、裴大年、黃達洪、宋達清他們吃飯、喝茶、打保齡球。晚上的活動玉琴不一定都參加,場合適宜她就去。朱懷鏡感覺白天的工作都是很日常的,有意義的生活是在八小時以外。難怪《紅樓夢》裡寫的盡是些喝酒、吟詩、過生日的事。賈政他們都當著官,對他們的公務活動,書上往往一句話就交代了,要麼是“賈政才下衙門,正向賈璉問起拿車之事”,要麼是“卻說賈政自從在工部掌印,家中人盡有發財的”。
轉眼到了七月份,一場大洪水再次席捲了荊都市的幾個地市。若有地區受災嚴重,而烏縣的災害又說是百年不遇。整個抗洪救災工作持續了二十多天。洪水退去後,市政府號召全市人民迅速投入災後恢復和生產自救。烏縣的張天奇最會出經驗,一邊部署全縣人民修復水毀工程,他們的成功做法就一邊在《荊都日報》上登載出來了。皮市長本來就賞識張天奇,他便親自帶領有關部門的領導去烏縣視察工作。懂得官場套路的人心裡明白,張天奇快要升官了。因為市裡領導走馬燈似的去烏縣,為的是給張天奇的提拔製造輿論氛圍。去烏縣本來沒朱懷鏡去的事,但皮市長知道他是烏縣人,也帶上了他。
皮市長這次下去與以往不同。他說,大災剛過,滿目黃湯,群眾生活十分困難。我們要發揚艱苦奮鬥的作風,不要把排場搞得張張揚揚的。他指示各單位一律坐政府的大客車去。可政府大客車是國產的,沒有空調。柳秘書長就指示行政處長韓長興去工商銀行借了一輛日本產大客車。只有一輛警車在前面開道,後面是一輛新聞採訪車。朱懷鏡同方明遠坐在了大客車最後面。陳雁坐在前面皮市長的身邊。上車後,大家說笑一會兒,說著說著就說到痞話去了。皮市長笑著叫大家只准說到床沿下面,褲帶上面。他這一說,立即就有人把他這話概括為關於痞話的一上一下原則。一上一下,不言自明,大家都笑了,說這是今天誕生的經典笑話,說皮市長極大地豐富了民間口頭文學寶庫。
接平常慣例,若有地委、行署領導應到地區邊界迎接皮市長,烏縣領導應到縣界迎接。但皮市長吩咐說一切從簡。於是,地縣都免了例行的規矩。皮市長一行趕到烏縣已是上午十一點鐘,他們沒有按縣裡的安排先去賓館休息,直接去了修復水毀工程的工地。
若有地委書記吳之人和張天奇早己迎候在那裡了。這是烏水河被沖垮的一段堤防,遠遠的就見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皮市長見了這場面,十分滿意,興致勃勃地走向勞動著的群眾。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大挑著一擔土,顫巍巍的。皮市長見了,忙上前問老太大:“老人家,你這麼大年紀了,也來參加修復堤防?”老太太卻只是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