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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也是人心。

光明和黑暗交織著、廝殺著,這就是我們為之眷戀而又萬分無奈的人世間。那麼,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去寫人,而偏要懷著堂吉訶德式的激情,總想著去寫某某題材呢?有人說我的小說深入到了社會體制上的批判,這似乎是一種抬舉,但我不以為然,因為惟有人心江河萬古。我想曹雪芹作《紅樓夢》時一定沒有想到要藉此拯救大清天朝的。事實早就證明,自從作家想當醫生以來,一直力不從心,也就無從稱職了。

我之所以仍把我要寫的人物放在我熟悉的環境裡行走,也許只是為了駕輕就熟。我是一個想象力極其有限的人,如果涉筆陌生的環境,可能很費神。人們有個印象,說我是專寫官場的作家。這隻能說明如今人們太關注官場了。也許正因為我寫了太多自己熟悉的生活,因而也常有朋友建議:你是否也寫寫別的題材?這讓我難以作答。事實上,我是不承認自己寫的是什麼官場題材小說的。我幾乎不贊同所謂題材一說。我想作家如果總想著自己在寫什麼重大題材,並總想著某某題材的重大意義,只怕寫不出什麼好作品來的。

我原本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可現實逐漸讓我明白,理想主義是最容易滑向頹廢主義的。頹廢自然不是好事,但頹廢到底還是理想幹癟之後遺下的皮囊。可現在很多人雖不至於頹廢,卻選擇了麻木,而且是連理想的泡沫都從未擁有就直接走向了麻木。我既不想頹廢,也不願麻木。我不準備遊戲人間,無論為文,或者為人。現在人們慣於把莊嚴和崇高當做滑稽可笑的事了,真正的莊嚴和崇高被漠視和嘲弄,而種種偽莊嚴、偽崇高卻被一部分人很職業地裝扮著。這部分人因為粉墨登場,手中便總是持有績優股票,可以經常收益紅利。我不情願被人嘲弄,也不想戴任何虛假的面具。

作小說是一件暴露自己靈魂的事。任何一位作家,不管他的寫作如何晦澀曲折,他的靈魂也會在作品中隱現。我自信我的靈魂見得天日,所以我作小說。如果有一天,我的血管裡流淌的已是腐臭的淤血,我的靈魂已被淤血汙染,我就不會再寫小說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