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上道又識時務,本來做了這筆交易,就應該放你條生路的。可惜屠夫報信說你還帶了個細皮的小妞,這就沒辦法了。其實我不是頭兒,只是老二,頭兒叫黑熊,現在大概正趴在那個小妞身上搞得正帶勁呢!沒辦法,頭兒的塊頭快追上變異人了,卻偏喜歡搞小孩。好了,小子,該送你上路了!希望我趕過去的時候,那小妞還沒斷氣!”
此時此刻,少年掩藏在繃帶下面的耳中,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滴音。那是他在房門上架著的金屬片被折斷摩擦發出的聲音,這種高達幾萬頻的音波根本不是普通人的耳朵能夠聽見的。
他霍然抬起頭,雖然面容深深掩藏在毛毯的陰影裡,然而那惟一的左眼卻亮了起來,就象一團碧綠的火焰!
“你……”蝰蛇驚叫一聲,叫聲便戛然而止,隨後房間裡響起了火藥槍發出的巨大槍聲。槍聲將惟一一塊完好的玻璃也震得粉碎,隨即空氣裡迅速瀰漫起刺鼻的火藥味。
裹緊了黑色毛毯的少年仿如幽靈,出現在屠夫旅店的門口。
旅店那用木板胡亂釘成的門半開著,很遠就可以聞到裡面透出來的濃濃血腥氣。旅店裡,是非同尋常的寂靜,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正在抽泣。
少年在門口停了一停,才走進旅店,在他身後,留下了一連串的血跡。
屠夫就呆在少年的房間門口,雙眼瞪到了極限,極端的恐懼凝固在他臉上。他剩下的只有一顆腦袋,身體則不知去向。
房間的門虛掩著,血如泉水般不住從門下湧出,多得讓人心悸。
少年站在血中,肌膚上的感覺告訴他,血還很熱。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然後無言。
女孩抱膝坐在房間的中央,頭深深地藏在雙膝後面,正輕聲地抽泣著。那件總是裹在身上的黑色毛毯扔在了房間角落,粗木搭成的床也徹底塌了。女孩身上穿著一件做工粗糙卻是十分乾淨的裙子,那些露在外面肌膚,不論是手臂還是半截小腿,都白晰柔嫩得讓人發狂。她雖然年紀還小,然而即使是放在舊時代,也有可能讓整個城市的男人變成野獸。
房間裡已成地獄。
這裡到處都散落著人的血肉和肢體,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有些鮮活的臟器甚至還在蠕動著,牆壁則被噴濺的鮮血徹底染成了黑紅。血仍在不住從肢體碎塊中湧出來,在地上積成了幾公分深的血窪。不知道屠夫的身體是不是在這裡,也不知道哪塊肉屬於黑熊,更不清楚躺在這裡的,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什麼都被切碎了,然後混在一起。
女孩就這樣坐著,坐在血與肉構成的地獄中央。
她那頭美麗的蒼灰色長髮如瀑布般垂落,好象一匹綢緞,髮梢已浸沒在血水裡。在女孩的身旁,一柄巨大的、刀身足有一米長的方刃斬骨刀正插在地上,刃鋒上遍佈缺口,上面還掛著許多細碎的筋肉。只有在對付骨頭硬得快比得上岩石的狂暴鐵甲熊時,屠夫才會動用這把由不鏽鋼鑄成的方刃斬骨刀。
聽到房門響動,女孩抬起頭來,便看到了少年。她立即展露出彩虹般的笑顏,在窗外透進的陽光照射下,眼角仍掛著的淚珠晶瑩閃耀,如同兩顆璀璨的鑽石。
少年嘆了口氣,小心地在滿地的肢體中找著落腳點,向女孩走去。
女孩子卻不管那麼多,一躍而起,撲進了他的懷裡,一路上踢得碎肉橫飛、血水四濺。少年輕輕撫摸著她蒼灰色的長髮,髮絲依然柔軟溫暖,儘管在鮮血中浸過,卻沒有任何血珠能夠在上面稍作停留。
“我怕!”女孩輕輕地道。她的小手死死抓著少年身上纏滿的繃帶,甚至拉扯得他很痛,少年知道,她真的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聚居地總是意味著麻煩,但在荒野中,卻是越來越不容易找到食物。最缺的,則是乾淨的水。這個時代,每一個人,每天面對的第一件事都是生存。在生存面前,沒有寬容,沒有分享。任何一個人,在其他人的眼裡,都有可能意味著乾淨的食物和水分。
旅店外突然響起喧鬧嘈雜的人聲,有人大聲喊著:“外來人殺人了!屠夫死了!我看到他們還在裡面!”
人群叫喊聲越來越大,時時可以聽見金屬敲擊的聲音,從聲音分辨,少說也有數十人團團圍住了這個只有四個房間的旅店。少年輕輕拍了拍女孩兒,默默地從黑毯下取出一個仔細收藏的噴火蟻刀鋒。這柄刀鋒截去了一半,只留下最鋒銳的尖端,刃鋒上每一顆鋸齒都閃動著幽幽的青光,並且仔細打磨出握把,緊緊纏上了粗布帶。若論威力,這東西已經比得上舊時代的軍用匕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