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到妻子柔柔的聲音。
程鈺又嘆了口氣,兒子剛出生時他捨不得進宮,以為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可是一年快要過去,兒子會自己扶著牆走了會含糊不清地喊爹爹孃親了,他反而越發不捨。
再不捨,也得走了。
男人進宮當差,含珠摟著兒子睡了個回籠覺,飯後收拾收拾,抱著元哥兒出門時,在門口撞上一個穿錦袍的男人翻身下馬,看起來二十左右的年紀,個頭比程鈺矮些,但站在那兒也是玉樹臨風俊朗挺拔。瞧見她們主僕浩浩蕩蕩地出來,男人沒有多看,規規矩矩避讓到一側,垂眸靜立。
含珠猜到對方來意了。
程嵐與楚蔓同歲,眼看過完年也十六了,楚傾忙著操心楚蓉楚蔓的婚事,程敬榮也沒有閒著。含珠沒有刻意打聽,但同住一府,有些訊息還是零零碎碎傳了過來,好像程敬榮想為女兒挑個勳貴子弟,謝氏不願意,程敬榮叫了幾個好人選過來,謝氏看都沒看,程敬榮無奈,才開始降低身世要求,也聽謝氏的意思,只在京城以外挑女婿。
程嵐是個好姑娘,家裡遇到這樣大的變故小姑娘也吃了很多的苦,所以含珠忍不住多看了門口的男子一眼。容貌與程嵐足夠相配,目不斜視君子守禮,品行應該也不差,不過路遙知馬力,到底是不是良人……
自有程敬榮夫妻幫忙相看。
含珠很快就收回視線,抱著兒子上了馬車。
他們才走,靜王府的管家就迎了出來,客客氣氣地請陸堯往裡走,“三公子請。”
大梁朝有兩家書院最為有名,如果說京城的西山書院是北方的龍頭,岳陽的松鶴書院便是南方的翹楚,而這位陸三公子,正是松鶴書院陸家的子弟,父親是陸家下一任家主,乃一代鴻儒,註定會接管松鶴書院。陸堯其人,少時才名便傳了出來,雖然陸家祖訓不得為官,有這樣的書香底蘊,配王府貴女也夠了。
陸堯頷首回禮,從容跟在管家身後,並未多看靜王府的氣派。
程敬榮還是靜王府世子時去過岳陽,機緣巧合救了他一個被人販子擄走的當時還是個女娃的堂姑,陸家欲出重金報答,程敬榮沒要,畢竟是堂堂王府子弟,怎會看得上金銀俗物,沒等陸家找到合適的謝禮,程敬榮已經去別處遊歷了。但陸家始終記得這份恩情,現在程敬榮想用救人的恩情換陸家照顧他的女兒,陸家恰好又只有他適婚未娶,父親就派他來走一趟。
“三公子先請喝茶,王爺王妃稍後就到。”管家殷勤地道。
陸堯示意他隨意,他走到一幅字畫前,仰頭賞鑑。
稍頃,程敬榮謝氏並肩來了。
陸堯上前行禮,“晚輩陸堯見過王爺、王妃。”
程敬榮虛扶他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陸家子弟。他先前也沒見過陸堯,實在是找了太多人妻子都不滿意,他也不想讓女兒嫁身份太低的,思來想去猛地記起陳年往事,才派人送了信過去。
謝氏也在觀察陸堯,別的不說,光看陸堯容貌舉手投足,她就有些喜歡了。女兒好字畫,嫁到書香世家,嫁到一個不問世俗的岳陽書院,每日與書為友,在京城有再多的煩心事,離得遠了,漸漸都會看得淡了,直到忘卻。
一番談話後,程敬榮安排管家請陸堯去客房休息,他與謝氏回了後院。
“找機會再讓阿嵐相看一下,阿嵐也喜歡的話,就是他了。”謝氏平靜地道。
“你真捨得阿嵐嫁那麼遠?”只要妻子堅持,程敬榮就聽她的,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兒子孫子不跟他親了,他只能寄希望於女兒外孫,可嫁到岳陽,來回來去得兩個月,女兒願意折騰,他也捨不得。
“我被禁足,連累阿嵐也受曾經的姐妹排擠,嫁的近了日後出門走動她也會被人議論,還是嫁遠些吧,只要她過得好,我知道她過得好,見不到面我也滿足。”謝氏心意已決,取來還沒縫完的小兒衣裳,低頭,難得笑了笑,“快點嫁吧,我這衣裳好能送出去。”
看著她手裡的衣裳,想到妻子已經縫了不知多少件,程敬榮莫名有種不安,坐到她身邊按住她手道:“別縫了,夠穿了,遠嫁就遠嫁,你放心,等阿嵐生了孩子,我帶你去岳陽看她,順道一路遊覽名山大川,散散心。”
“真的?”謝氏抬頭看他,眼裡有不加掩飾的羨慕,“我長這麼大,只在京城附近逛過。”
兒子死後,她很少如此溫順,程敬榮心中起了漣漪,抱住她道:“沒事,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皇上那兒,我去跟他求情,他要忙朝廷大事,不會一直為難你一個弟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