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哭不盡的淚
第六章
暮春的天對南來的憐兒而言仍然有些冷,今天之前,他喜歡窩在朱玉棠的懷裡頭取暖,即使是在走路的時候,他也一樣賴在他的身上。
但是今天他不能賴在他的身上,今天他的懷抱是屬於一個美麗的姑娘的;他只能一個人站在冷冷的春風裡,遠遠瞭望著天的那一端。
充滿喜氣的鑼聲響著,白色的駿馬上坐著一身紅衣的新郎倌,新郎倌有一張最好看最俊美的臉龐,如山俊挺的鼻,如墨一般黑的眉,還有一雙如黑夜星辰般閃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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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倌下馬,修長的腿踢了載著新娘轎子的轎門一下,同樣是一身紅衣的媒婆伸手探入轎子裡,跟陪嫁的丫鬟一起迎出罩著喜帕的新娘;新娘的身上珠光閃爍,紅蓋頭下的紅唇點著嫣紅胭脂,胭脂畫出羞怯的淺笑,曉得自己嫁了一個俊挺的新郎倌兒,從今天開始自己便不再是個姑娘。
廣大寬闊的宅院上方掛滿了大紅燈籠,每一個燈籠裡都燃著溫熱的燭光,新人兒身上紅,喜幛的布面紅,紅燈籠、紅胭脂、紅燈火,染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
「憐兒,你在做什么,天氣這么冷,怎么就穿著一件單衣在這裡吹風,病才剛好不久,要是又病了該怎么辦?」
耳邊傳來紅玉的絮絮叨叨,肩上蓋下一襲尚未溫熱的外袍,外袍是潔淨的綢白點天青藍,很美麗的顏色。
拉著外袍,憐兒恍惚了一下。「紅玉」
停住替他整理外衣的雙手,紅玉有些擔憂地看著那一雙仍是恍惚的眼眸,剛剛那一雙眼睛就是那樣無神地看著天,像是看著好遙遠好遙遠的地方,也像在天空中看見了什么別人看不見的景象。
他害怕這樣的憐兒,好似下一陣風吹來,他就會這么消失了。
「怎么了嗎?」
解下才剛剛披上的外衣。「紅玉,幫我拿一件紅色的外袍可好?」
「紅色的?為什么?」憐兒少有紅色的衣袍,因為朱玉棠認為這個顏色不適合憐兒。他也這么認為,憐兒就像一潭處在深山幽境中的湖泊,不是清澈的透明,就是映上白雲冬日凝冰的雪白,還有幽幽靜靜的藍。
「別管為什么,幫我好嗎?」
紅玉嘆息。能拒絕得了憐兒要求的人是鐵石心腸。「你可沒紅色的外衣。」
「那你的借我。」
再嘆。「好,我借你,你等等。」
憐兒要紅色的外衣究竟想要做什么?雖然憐兒常常做出一些別人搞不懂的事情,但是每一次發生時他仍覺得不明所以。
憐兒沒注意他一臉的狐疑,只是等侍在庭院之中,等待他拿出一件硃紅的外袍,替他披在雪白的單衣上。
他的膚色本來就白,豔紅的衣料更是將入襯得如玉一般,紅的紅、白的白,煞是驚人的美豔。
「這樣,像不像個新娘?」他笑了,看著紅玉淺淺地笑,眼裡淨是身上的豔紅。
終於明白他的腦子裡在想些什么,紅玉掉淚。「你最近老是惹我哭!」接著是氣也是疼地捏捏他臉頰。「他娶了別人就娶了別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怎么看都覺得我的憐兒好,是那混蛋沒腦子,才會傻呼呼地娶別家的姑娘當媳婦兒。」
憐兒沒有回他的話,撫摸著身上的衣衫,將剛剛腦中假想的新娘換成自己的臉龐。新郎倌是他,新娘是自己,他們兩個人牽著豔麗的紅綢帶一起拜了天地。
現實裡他娶了別人,至少在他的夢想裡,還可以想象他娶了自己。
可是他不想要他跟那個新娘洞房,因為胸口好疼。他也是自私的人,好希望那一雙臂膀一輩子只抱自己的身。
「憐兒!」後頭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
他認得那低沉又充滿力量的嗓音,因為在溫暖的夜裡,他都是聽同樣的聲音,依偎在舒服的胸膛裡入睡,死了他也記得那是他的聲音。
猛然回過頭,看見一身紅衣的新郎倌就在不遠的地方,停在入院的拱門前傻傻又專注地看著自己;笑聲無法控制地從憐兒喉間冒出,在春風的吹送下飄蕩整個院落,輕盈的身子在原地繞了一圈,紅色外袍卷白色的內衫在半空裡翩翩飛舞。
「好看嗎?我好看嗎?」
燦爛的笑顏教朱玉棠看慢了眼,原來他的憐兒穿紅衣是這般的美麗,白皙的臉龐在轉眸看到自己的剎那間閃亮,似乎滿天的星光和皎潔的月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在京城拋下新娘子,就是為了看這一眼。
他已經迎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