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遞給方絲縈,在方絲縈的驚愕之下,他靜靜的說:
“用其中最小的那個鑰匙,開啟我床頭櫃下面的抽屜,裡面有個木頭盒子,請為我拿出來。”
方絲縈狐疑的看著他,這是做什麼呢?她實在是弄糊塗了,她希望柏霈文的心智是健全的。拿著鑰匙,她開啟了那個抽屜,裡面放著一個雕刻得十分精緻的紅木盒子,拿著這盒子,她不禁呆住了,因為,這盒子整個刻滿了玫瑰花,一枝一枝,一朵一朵,刻得十分生動。把盒子放在床上,她說:
“哦?柏先生!”
“開啟它!”柏霈文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有些畏縮,再看了柏霈文一眼,她遲遲沒有動手。柏霈文有些不耐了,他急切的說:
“開啟呀!”她開啟了盒子,好一陣眼花撩亂。盒子中分為兩格,一格中全是女性的首飾、胸飾、手鐲、項鍊、戒指……應有盡有,全是最上等的珠寶,另一格中,卻是一個紅絲絨封面,繫著黑緞帶的冊子。柏霈文低低的說:
“取出那個冊子,關上盒子……哦,方小姐,你聽到我說話嗎?為什麼你不動?”
“哦,我……是的。”方絲縈取出了冊子,很快的把這盒子關起來。“把盒子放回抽屜吧,這是那次火災中唯一搶救出來的東西。你收好了嗎?方小姐?”
“是——的。”
“好,你坐下吧。”她坐了下來。“開啟冊子!開始吧,你念給我聽。”
她深深的看了看柏霈文,然後,她慢慢的開啟了冊子的第一頁。她的心一陣緊縮,眼前金星亂迸,昨夜睡得太少,竟如此心浮氣躁,頭暈目眩。她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看著那第一頁上的字跡:“愛妻章含煙遺稿”怎樣了?方小姐?“柏霈文催促著。”你沒有不舒服吧?你在嘆氣嗎?“”哦,我有些累,我想我昨夜沒有睡好。“方絲縈勉強的說,她想逃掉眼前這件工作。
“但是,你願意為我念幾段吧?”他固執的。
她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好吧,假若你一定要聽。”
她低下頭去,越過了這第一頁,她從正文開始念起。這正文是用娟秀而細小的字跡,整齊的寫在米色的、有玫瑰暗花的信箋上,再被細心而精緻的裝訂了起來的。一上來,是一首極動人的小詩,她輕柔的唸了起來:
“記得那日花底相遇,我問你心中有何希冀?
你向我輕輕私語:‘要你!要你!要你!’
記得那夜月色旖旎,你問我心中有何秘密?
我向你悄悄私語:‘愛你!愛你!愛你!’
但是今夕何夕?你我為何不交一語?
我不知你有何希冀,你也不問我心底秘密,
只有杜鵑鳥在林中唏噓:
‘不如離去!不如離去!’“
方絲縈輕輕的抬起頭來,看了看柏霈文。他仰躺在那兒,雙手手指文叉著放在頭底下,那對失明的眸子大大的瞪著,臉色是嚴肅的、深沉的、全神貫注的。方絲縈心底的痛楚在擴大,擴大……變成一股強大的壓力,壓迫著她的神經,這工作對於她是殘忍而痛苦的。兩滴淚沿著她的面頰滾下來,她悄悄的拭去了它。再念下去的時候,她的聲音顫抖:
“我還能清晰的記得那個日子,那個酷熱的下午,我站在那曬茶葉的廣場上,用藍布包著頭,用藍布包著手和腳,站在那兒,看著那些茶葉在我眼前浮動。那時候,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呢?沒有夢,沒有詩,沒有幻想中的王子,我貧乏,我孤獨,我就像一粒曬乾了的茶葉,早已失去了青翠的色澤。可是,就在那個下午,那個被太陽曬得發燙的下午,我的一生完全轉變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念不下去了,最起碼,是不願意念下去了。她停住了,抬起頭來,她呆呆的看著柏霈文,柏霈文的身子動了動,他的臉轉向她。
“怎麼了?”他問。她陡的站了起來,把那本冊子拋在床上,她顫聲的、激動的說:“對不起,柏先生,我不能為你繼續念下去了,我很疲倦,我想去休息一下。”說完,她不管柏霈文的反應和感想如何,就徑直的走向門邊,開啟房門,她迅速的走出去,反手關上了門,背靠在門上,她閉上眼睛,站了好一會兒,心裡卻像一鍋煮沸了的水,在那兒翻滾不已。好半天,她睜開了眼睛,卻猛的大吃了一驚,在她面前,老尤正靜靜的站著,注視著她。
“哦!”她驚呼了一聲。“你做什麼?老尤?你嚇了我一跳!”
老尤對她彎了彎腰,他的態度恭敬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