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感到不滿與憤怒,時不時頂撞皇帝,質問他這些年來持續獵殺的原因……是克羅蒙…俁回答了我們,他的聲音震怒,鬍鬚抖動,他說原本一切早已結束,他說可是我們失去了妖狐之女……”玉葵蓮抬起頭,目光與沽月汐相交,如此這般凝望,玉葵蓮笑了,苦澀蒼涼,“妖狐之女……他說因為我們失去了妖狐之女,所以必須繼續獵殺……必須死……他說,在偉大恆久的伊南莎王朝面前,我們的生命賤如螻蟻……”
“克羅蒙…俁那時的面容,那時的言語,在我心裡像刻進去一樣清晰。我們在華葛國,面對那些妖物……單薄無力得猶如易碎的枯葉,而後支離破碎,一片殘骸。荻溟死了,屺失蹤了。……我在淺水中追著一隻年幼膽怯的妖,它是那樣的惶恐無助,將要刺向它的時候聽見了荻溟的慘叫……當我趕到,看見他血染了全身,血盆大口的妖怪刁起他的腿,狼吞虎嚥……小海和小雨一面哭嚎一面提劍衝向那妖怪……白骨與血肉在它嘴裡交錯撕咬,淌了一地血水與黏液混合不清……我不記得自己是用怎樣一種力氣拉開這兩個孩子的……我想軟倒在地上,可是我辦不到,我死死拽住他倆,不管他們如何哭嚎掙扎扯打……我想我是看見了,那時荻溟的雙眼,儘管被血水模糊,但是我想他是看向這裡的,他一直看著這兩個孩子……我要救這兩個孩子。”
竟是被妖所食……沽月汐覺得心中有些堵塞,如此了,他們卻一路跟隨。
心中無法釋懷,儘管她未有此意,卻因她而起——獵殺也好,妖生也罷,皆因她而起。
沽月汐澀澀的笑了。沒想到,一人的仇怨牽得這樣拙劣的緣分,是老天蓄意安排的嗎?好叫她償還?……呵呵,想不到她沽月汐也會欠了別人的債……
罷了,罷了,一切都明瞭。
沽月汐似乎有些疲累的閉上了雙眼——
“小姐……”玉葵蓮幽幽說道,“……原來是妖狐的女兒……”她只知道沽月汐尋的是殺母仇人,卻不知是這樣一番曲折。
沽月汐淡淡的笑,預設了她的話。
然後玉葵蓮開始痴痴的輕聲笑,嘲諷的笑。“竟會是這樣……竟會是這樣……”她當她是救世的可能,原來她是滅世的起始。
她拖拽著小海與小雨倉皇逃回來,療養些時日後,已是隆冬時節,她便帶著殘餘的暗士準備乘船離開華葛,克羅蒙…俁卻出現在港口,他說陛下御旨,無功而返的她要以死謝罪,以作效尤。怕她憑著武功逃逸掉,便生生以棍杖打斷了她四肢各關節的經脈,灌下摻進玉葵蓮的毒酒——
那日大雪紛飛,天地蒼莽,她在潔白的雪地上掙扎、痙攣、抽搐、劇痛難忍……
她絕望不已。偌大的天地,卻容不得她棲身之地……而後在恍惚間看見白衣的女子,在這樣地凍天寒的時節裡,女子笑得花飛雪嘆。
“是你救了我。”直述平敘的說白,玉葵蓮的眼神安定下來,“不變的事實,你救了我。……也許我們的死是老天爺應了你報仇的心,該死的死,該報的報……如此而已……僅此而已……”
“無須這樣安慰自己,”沽月汐黯然打斷她,“憐秀,無須這樣……沒有誰是該死的……我陰差陽錯救了你,你不用為此賠上自己的一生,不用輕賤自己的性命,……不用改變初衷。你理應怨恨我的。”
雖是那不仁的皇帝種下惡果,也是經由她灌溉……
“我就要去西婪。——我放你自由,還有小海,小雨……或去或留你自拿主意吧……”強留她在自己身邊,無非是痛。
玉葵蓮失了神,她茫然的看著沽月汐,良久後,微微笑了,如同收拾起風雨後殘落的花瓣——
“小姐……我已沒有去處,亦不想去往別處了……”
原來早已註定,一路跟隨,縱使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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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 第十節 西婪離篇
北岑國,皇帝諾帝…布萊斯亡故發喪,二王子諾帝…艾斯登基為新王。
西婪國,皇帝瀟沭清鸞與瀟沭瑤大婚,瀟沭瑤封為皇后。
東諸國,叛軍規模擴大,戰火由邊沿地區向各個城邦延伸。
華葛國——
林逸之站在迴廊上,眼望遠處漸落的夕陽,他臉上沒有表情,內斂的眉眼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又是日落。
太陽落下,夜幕降臨。每每如此,他內心躁動難安——那殘陽如血叫他心中不安。這種顏色,令人絕望……刺痛他的眼,林逸之微微含眸,幽暗深遠的眸子裡對映著血洗的殘照,點點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