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進眼裡,融一粒清淚溼潤了乾澀的睫毛。
沒有人再說一句話,只是靜默看這一場溫柔雪。炎日已消,蒼穹仁慈而空無,人世間種種,就此停了罷。
這個盛夏,東諸下了一場雪。沒有一絲風,只是安靜落下,它們似是上蒼的使者——落下,掩埋了死去的殘骸,帶走飄零亡魂;落下,消失在活著的軀體,融化人心掙扎。
她來了,慢慢走來。
她似雪而來。
士兵們自主退讓出一條道,馬上的瀟沭延看見了她,他想上前,身旁的瀟沭辰按住他的肩。瀟沭延便停下來。他已是多餘,不是嗎……
是嗎……汐兒啊……
柳言將虛脫的杉兒交給柯爾娜扶住,他慢慢步上前,踏著雪向前。柳言在沽月汐面前站定,一臉肅穆,他單膝跪下,以宮廷君臣之禮向她請安——
“……王妃娘娘……萬福……”
眾軍皆跪下,紛雪之中再無人言語。
沽月汐眸子哀傷,望著前面白狸懷中的人兒,她聲音輕柔,“……那可是我的孩子?”
白狸站起來,笑得感傷。“是的,是歆兒。”
沽月汐走過去,小心接過白狸懷裡的孩子,她聽見歆兒平緩的呼吸聲——她破涕而笑,“他還活著……歆兒……”
白狸點點頭,“是她救了他。”
沽月汐抬頭看白狸,“……她?……”
看這遍地雪花,還有與雪混淆的白色花瓣兒……它們一起掩埋了的地。一起掩埋。
“她留下這個。”
白狸將茶葉交給沽月汐。沽月汐睜大了眼——她將歆兒交由白狸抱著,兩隻手扯著這一包茶葉,她難以置信……
“怎麼會……”
“你也聞出來了吧,……是玉葵蓮製成的茶葉。”
玉葵蓮……無色無味,本身無毒,摻進酒裡卻是劇毒。
沽月汐苦笑,兩指捻起幾片,“酒是穀物釀造,這裡面……不只是玉葵蓮,還有農作物的幹葉。”
“這是毒藥。”白狸為她說出了最後的話。
沽月汐撒了手,茶葉碎碎落了一地。“他在哪……我要見他……”
我要見他,我要看看他……
看他是不是好好的,看他是不是還活著……看看他……我想看看他……
——汐兒,我本想與你一起去的。等我幫你報了仇……我就能和你一起了……
日日飲的是毒,夜夜思的是苦。殘命餘生,這陌生人世與紅塵,我只盼夫妻團聚,黃泉執手……再不離分。
殷紅血流,柔雪輕飛。——逸之,你快睜開眼……你看看我……
你醒來……快些醒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你看啊,我們是不是又回到了從前?……我見你第一眼,你負傷在山崖下,生命垂危,我以血救你——今日,我以血救你,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
雪是花,血是花,花開無暇,無暇純粹,純粹哀傷,傷是情傷,傷是心傷,傷痛難愈,只盼再見亦如從前,亦如往昔你我言笑宴宴。
沽月汐白衣已染紅,清淚兩行,隨雪而化。
“汐兒……你哭了……”白狸站在馬車邊喃喃道。
“……是嗎……我以為……是雪化了……”沽月汐痴痴望著林逸之,輕輕撫他的臉頰。
“你哭了……你流淚了……”
問情是何物,不過清淚兩行,它們沉積已久,將酸苦澀痛凝結得乾淨美麗……眼淚啊……
趙旬令著軍醫在一旁緊張的觀望,看著沽月汐雪衣染血,不敢言語什麼。許久之後,或許是更久,眾人見沽月汐笑了,淚卻不止,她這樣美麗……虜獲人心的美麗,不帶一絲邪氣。
“將軍,為我好好照顧他……”
趙旬愕然,“……你……”
“我去那邊一下……”沽月汐望向宮殿。
由白狸升起的煙霧早已不見。所有人退後,趙旬低身行禮,“我等……恭候娘娘。”
天鑰與成嘵互視一眼,也低下身來,“我等恭候娘娘……”
沽月汐淡然看向白狸,道:“與我一起進去吧。”
雪是纏綿雪,更像誓言,絕不帶一絲塵埃,哪怕消融為水。
伊南莎…瀧感覺到外面安靜了,安靜無聲,他閉上眼睛——是她來了,對嗎?
是的,她來了。
你我之間,總該了結了。
白狸領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