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原諒,所有人,任何人,絕不原諒……”
“包括他嗎?”
沽月汐看向李燁,眼神裡閃過一絲倉皇——
李燁澀澀的一笑,“果然……”
“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她氣急而煩躁的叫道!“他是兇手!我恨他!恨入骨髓!!!——終其一生,我也絕不後悔!!!”
李燁只是黯然的看著她,靜默無言的,眼中似是同情,又似是憐憫……
“你在看什麼?!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沽月汐氣惱至極,寒氣夾雜著憤怒氣流一般在她身體四周盤旋,她雙眸攝著寒冷的光,呼吸也急促,“我不允許!我不允許你這麼看我!!!——”
面對這駭人的寒氣,李燁仍是無懼的看著,他眼裡是悲憫——
“不要這麼看我!!!不要!!!”沽月汐歇斯底里的嘶吼著,十指生出白色的爪,白森尖銳,弧長猙獰——“不要這樣看我!!!——”
彷彿時間都靜止,血花飛濺出來的模樣很漂亮……沽月汐愕然的看著李燁,他竟然笑了……將死之時,他卻笑了——
“為什麼……”她的聲音輕輕的,低低的。
李燁的身體緩緩倒下,他的眼睛也慢慢合上——“至少……原諒自己吧……”
“李燁……”她呆在他面前。她的爪穿透了他的身體,她抽出,那血便噴湧,如她死去那日一樣,紅蓮肆虐綻放……很漂亮……
“李燁……李燁……”她嘗試喚眼前男子的名字。儘管她知道他已死去,就在剛才,已經死去。
李燁癱倒在墓碑前,血染了滿地,突兀又刺眼的紅……在這個滿眼暗灰色的墓地,這裡是一大片紅……
沽月汐怔怔的看自己的那隻手,冰冷的,猙獰的,這隻手,剛才穿過了溫熱的身體,帶出溫熱的血……鮮豔的紅,溫熱的液體,殘留在手上——她滿手是血!她滿手是血!
沽月汐倏地跪倒在地上,木然的望著已經死去的李燁。
他剛才說,至少……原諒自己……
“李燁……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她眼神是如此悲悽,她如此哀傷……她痛苦難過得不行,可是她哭不出來……
沽月汐跪在地上喉頭哽咽,她纖弱的肩微顫著,她哭泣,幾乎要用盡所有力量的哭泣!——流不下一滴淚……
“娘……”似乎是墜進絕望中的呼救,沽月汐的聲音顫抖,她痛苦的抱著自己,“娘……我做不到……做不到……”
誰來救我……沒人救我……我早已死去,失去所有。再生為妖,時間禁錮了一切,我被束縛在這裡,無休止的黑,無休止的痛……這是重生,這是洗禮,不再有心,不再有情,不再有靈魂——
我不再有淚。
我做不到,我無法原諒……我承受不了,若不去恨,我這蒼白的生命還有何用?我承受不了這巨大的絕望……
所以,不要同情我……不要對我露出憐憫的眼神,我承受不了……不要再提醒我此時的模樣多麼愚蠢可笑,不要再提醒我……我這樣活著多麼可悲可憐……
我只是想活著……我想活著……
沽月汐將手輕輕撫上面龐,她閉了眸,細細感受著那殘有餘溫的血……
“呵……是暖的……”她笑了,溫柔安詳。
殷紅的血,白皙的面板,不協調的痕跡——她站起身,長髮飛揚,衣裙輕舞,如此靜謐的墓地,又歸於靜謐。
為什麼……總這麼涼呢?
離去的背影,風中更顯得單薄……
李燁的身體漸漸冰冷,他身下的血漸漸凝固,浸入泥土裡,暗紅的顏色。
——那些死去的人,在地下會不會覺得冷?
那些活在黑暗裡的人,見不著陽光會不會覺得冷?
那些一無所有的人,會不會覺得冷?……會不會哀傷,會不會流淚,會不會寂寞……
或是,心已經死去……
沽月汐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是茫然的走在這一片荒蕪裡,天與地依舊渾濁,她的身體依舊冰涼,呵出氣兒想暖暖這僵硬麻木的雙手,卻發現連呼吸也是冰寒的……若她生來是妖,或許不會這樣悲傷,可她偏偏眷念了人間的溫情,某個依靠的肩膀,某個溫柔的親吻,某個依戀的纏綿,甚至……期盼一個親子的誕生……
沽月汐迷茫在天地之間。
太大了……太大了……哪裡,都陌生……哪裡,都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