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青嵐……你也可以說我就是青嵐。”迦若眼裡的神光流轉,轉眼起了微微的變化,卻失去了方才剎那間湧出的、讓緋衣女子認定是青嵐的眼神。白衣祭司嘆息著,眉間忽然有說不出的苦痛表情,他的手指指向心口:“青嵐也在這裡……他就在這裡。”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那些過往,那些少時的歲月……清晰的,就好像發生在昨天。彷彿一轉過身,就能看見沉沙谷裡滿陌的繁花——”低低的聲音,從祭司口中吐出來,彷彿穿透了十五年的時空,將只有兩人知道的往昔一一重現,“有個八歲的孩子,伸出手來,叫著我的名字,抱住我的脖子……”
“那種安寧和淡淡的愉悅……”迦若微閉著眼睛,臉上,不知是什麼樣的神色:“是的。是的……我愛那個孩子。她是那樣的孤僻驕傲,看著她的時候忽然讓人覺得心痛——心痛。是的,心痛。溪邊初見瞬間的感覺,還那樣深的留在我心裡……是驀然間的心痛啊……她說‘爹死了,誰都不要阿靖了’——於是,我笑著,說:“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怔怔聽著那樣的追溯,阿靖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英俊的臉,眼裡淚水漸湧。
“其實我已經認識你很多年,冥兒。十年來,青嵐與我共存。”白衣祭司的眼睛驀然睜開了,深藍色的眸子裡,居然也有閃亮的光:“在神廟第一次與你交手、看見你的剎那,我心裡忽然有個聲音發出聲音來,說:是她!是她!——那是…那是被我十年前就吞噬了的、青嵐的聲音啊!不像我以往吃掉的任何人,這個少年一直不肯被我消解,固執的在我身體裡存在著。”
“我用他的眼睛看到你,我用他的記憶感知你——到後來,我已經不知道、那是青嵐的記憶,還是我自己真正本有的記憶?”迦若微笑起來,然而,笑容裡卻是說不出的悲涼,忽然負手站起,走到那個破碎的神龕前,撫摩著被撬開的殘碎的磚,忽然嘆了一口氣:“我告訴你我本來是個什麼東西——”
他轉過頭,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那個笑容在旁人看來有些可怕,撫摸著神龕上殘破的封印,白衣祭司一字一字吐出來自己最大的秘密——
“我是一隻鬼降。”
“我不知道我的元神是哪個一人的……我只知道,我活了幾百年。拜月教開山祖師輝夜建立教派的時候,我就被做成了鬼降,屍體沉在聖湖的底下——從此,我成了無形無質的鬼降。——你該看過鬼降吧?”
迦若的手指攀著神龕,淡淡敘述著,回頭問了聽得驚住的緋衣女子一句。
阿靖眼神因為驚詫而劇烈變幻——鬼降?迦若…迦若是鬼降?!
她在記川拜月教傳燈大會上、看見過的那種鬼降?那種邪異詭秘,令人悚然欲嘔的鬼降?
看著眼前白衣如雪、宛如天人的拜月教大祭司——那個在南疆被奉為神明、靈力可上窺天道的大祭司迦若,阿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和那隻看到過的血鬼降聯絡在一起。
“是的。就是那樣的——我曾經是一個人……但是人的記憶已經因為曠日持久而模糊了。我現在所能記得的,只是輝夜教主將我全身的血放幹,做成了鬼降。然後,刺破她的中指,將她的血滴入我眉間——連滴七次,才能由心控制我的所有行動。”迦若搖著頭,手指按著眉間的月魄,寶石璀璨的輝光從他指間透了出來,然而如今已經能操控天地的祭司,聲音卻依然掩不住一絲顫抖,“很痛苦……幾百年了,我還記得血一滴一滴從身體裡流乾的痛苦和恐懼!那種陰毒的術法……”
阿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看著他那樣的神色,忽然間心裡彷彿被利劍刺痛,抱著懷中青嵐的頭顱微微低下頭去。許久,才道:“那麼,你為什麼又成了施展這種陰毒術法的祭司?”
“呵,沒有辦法——”迦若微微苦笑起來,搖頭,“我做了幾百年的鬼降——我離不開那種邪術。鬼降是沒有辦法脫離宿主的操縱的——幾百年來,我一直是一隻沒有名字,沒有形體的鬼降——拜月教最強的鬼降,被歷代教主操縱著殺人……”
他低下頭,看著神龕——那些被撬下來的磚是土紅色的,彷彿是殷紅的血漿。
“我吃過很多人——都是靈力不錯、有一些術法根基的人。每吃一個人,我就吸收他們的力量,讓自己變得更強。”白衣祭司將蒼白的手指放在那些土紅色上,忽然間,微微冷笑,眼裡的光芒冷酷雪亮,“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是……不是人,也不是鬼。我甚至沒有名字……也不會思考。我只懂得去殺人。”
聽到那樣的話,阿靖的手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