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終
“穆懷瑨,你得活著!”
沈弼禮拜一去中院上班,聽到的第一個訊息就是李又波主動撤訴了。
沈弼狐疑地盯著撤訴書,心說廖黨生這老訟棍有些時候還真的是料事如神。
同合議庭的其他兩個法官看了撤訴書心裡挺不痛快,月空侯的案子一飛,意味著快到口的肥肉也跟著飛了;當事人撤訴法官是可以想法設法駁回的,但架不住月空侯的案子瞧起來很是內幕重重,整個合議庭不爽了一陣兒後,一致透過同意撤訴。
沈弼挑著眉毛打完了裁定書,心中也跟著不爽。他倒不是惦記著飛走的肥肉,他是惦記江秉憲毛佑安背後那攤子破事兒;江秉憲是他長期以來的精神偶像,這會兒自己的偶像轟隆一聲兒攔腰倒了,他難過得想哭。
沈弼覺得這種鬱悶是不能讓老廖看見的,於是他一個人瞎想著這事兒陰沉到天亮;他自己跟自己慪氣。有時候沈弼覺著自己會突然瘋狂起來,冒出個稀奇古怪的想法要把江秉憲毀個徹底;他常常陰鷙鷙地端詳著手上那張金光閃閃的白金卡,琢磨著能不能到李又波跟前去告江秉憲一狀,讓這兩幫勢力狗咬狗地廝殺個徹底。
沈弼渾然不覺自己是那種,愛與恨都要發揮到極致才肯罷休的偏執型人格。
對此老廖像是瞧出了點兒端倪,他琢磨著沈弼這孩子頭腦向來簡單得很,覺得世界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曉得中間還有個曖昧地帶叫做灰色;沈弼這兩年在廖訟棍的調教下倒是變得稍微圓滑了些,一旦遇到大是大非還是堅定得很。為此廖黨生很是腦仁兒疼,只能站在後面嚴加看管,怕這小二百五突然哪天就從根正苗紅的好青年轉而闖出什麼驚天大禍來了。
沈弼出好了裁定書找不到書記員,屋前屋後地轉悠了一圈兒之後只得自個兒上院辦去蓋章。坐在院辦負責蓋章的小青年跟沈弼是同一個法學院出身,年資上長了他幾級,每回見了面都挺有話聊。
這回蓋章小青年見了沈弼表情有點兒驚悚,說小沈你聽說沒有,咱師大法學院有個博導前天晚上出車禍死了。
沈弼說不知道,罷了看那小青年一眼,問你怎麼知道的。
小青年回頭去尋報紙:“旬陽大道西段上跟東風大卡對撞,頭天早報的社會新聞都出了,說死者是師大法學院的教授。我就估摸著說不定是熟人,上學院裡一打聽才知道是那個江博導。”說著就找到了頭天的報紙,“就是那個教民商法的,你應該知道吧?”
沈弼一愣,將信將疑地接過報紙,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小青年指著報紙感慨:“我就說他那車怎麼會突然往雙實線那邊變道,結果一看交警鑑定果然是酒後駕車。所以說喝酒誤事兒。”
沈弼木木然盯著社會新聞上的車禍照片,一群圍觀群眾中間擺著輛引擎蓋掀起的新君威;報紙上說,東風大卡撞完人之後就逃逸了。
沈弼神經質地一笑,抬眼看了看小青年:“誒,你看這卡車還逃逸。”
小青年跟著笑:“肯定是怕事兒唄,其實那司機留下來也沒什麼,酒後駕車又壓雙實線,死者負全責。”
沈弼摺好報紙,自言自語似笑非笑地呢喃一句:“……那他還逃逸。”
小青年幫沈弼蓋好了院章,遞了裁定書過來:“誒,不管怎麼說,命最重要。小沈,你以後要是開車也小心點兒。”
“嗯。”沈弼接過裁定書,不帶什麼表情地走了。
沈弼回家時廖黨生正坐在沙發上用筆記本打連連看。
沈弼湊過去盯著螢幕:“好玩兒麼?”
廖黨生一鬆滑鼠,摟過沈弼起膩:“玩兒久了還是覺得挺好玩兒的。”
沈弼習慣性地推了推老廖,在他邊兒上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下,抿抿嘴開始問話:“廖黨生。”
廖黨生一聽沈弼喊他名兒就覺得不對勁兒,帶著些戒備側過頭去:“弼弼,怎麼了?”
沈弼看看他:“何穆回來了吧?”
“啊?”廖黨生裝傻。
沈弼有些煩亂地胡擼了下頭髮:“老廖,江秉憲出車禍死了。”
“哦。”廖黨生移開筆記本,專心對付沈弼,“……這我知道,昨兒看的報紙。那什麼,我就是考慮到……那什麼,就沒跟你說。”
沈弼不高興地踹了廖黨生一腳:“你肯定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廖黨生作委屈狀:“我什麼事兒瞞著你?”
沈弼又氣又急:“我,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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