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他還會劍舞!
這時劍瀟已來到宴席中間,見他一彈青劍,龍吟陣陣,輕佻放浪的眉宇一時冷凝了下來,蕭戎歌神情一痴,恍惚間似又看到七年前那個站在八重門上的少年:一身衣衫似深秋的楓葉剪成絲、在冰雪裡凝凍了千載萬載後,織成了衣衫,而這少年劍眉如墨,鳳眼清冽,朱唇涼薄,蓮頷倨傲,長髮如瀑及腰束約,肌骨如青瓷潔淨無暇……
這個少年該是他的!是他的!
琴聲一起,劍瀟已一彈青劍縱身長舞,舉手投足間英氣勃發,顧盼間如驚電交錯,一身楓衣在尺寸的空間裡舞成一道流光,一道火焰,直灼得每個人的眼睛再也看不進任何光亮!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蕭戎歌忽然害怕,這樣的劍瀟太光彩奪目了,他要把他藏起來,藏得再也不讓人見到才好!可是這樣的男子他如何才能藏得住?他一時又矛盾又痛苦。
劍瀟越舞越快,越舞越烈,臨硯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只聽鏗得一聲琵琶絃斷了,音樂一停場中更只剩劍瀟舞劍的聲音了,蕭戎歌連垂涎聲聽得到,猛然執著於杯盞間敲打,箸是銀箸,敲在金、銀、瓷杯上分別呈三種不同的聲響,他注內力於銀箸中,輕重適度跟著劍瀟的節奏敲出宮商角徵羽來。
二人心有靈犀,劍瀟快時蕭戎歌便快,蕭戎歌慢時劍瀟也慢,竟配合的天衣無縫。劍瀟猛然回首見和曲的不是臨硯而是蕭戎歌,心裡越發憤懣,竟賭氣似的越舞越快,劍走偏鋒,全不按常理。
蕭戎歌音律略亂,下一刻便又追來上來。
見他又追上來了劍瀟再度加快速度,但見他身姿忽東忽西,似虛似幻,忽而劍挑美酒傾身長飲,忽而舉劍長嘯形影舒豪,忽而枕劍於頸醉臥沙場,忽而執劍東來大野蒼涼……
蕭戎歌痴痴地看著他,多年來研究曲藝他手心曲配合默契,心到手動,手動曲響,眼睛瞬也不瞬的跟著劍瀟,曲子也瞬也不瞬的緊跟著他的節奏。劍瀟只覺他身後似乎跟了一條宮商角徵羽組成的長龍,無論他舞到何處,心到何處,這條龍都絲毫不落的跟著他!
得知音若此,夫復何求?——這是他們兩這一刻的心聲。
眾人皆如痴如醉了,唯獨兩個人清醒著,陶浮白與冰焰。
浮白清醒是因劍瀟的劍,劍瀟學劍的時候就與他相認,他甚至教過劍瀟練劍,教導過他做事要周正沉穩。雲舸也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因而劍瀟的劍從來都是自有規矩的,像這種劍走偏鋒,不按理的還是第一次。
而這一段時間他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從原本羞澀的男子一瞬轉成浪蕩子這也太離譜了,從他劍可以看出他不過是在賭氣,因為小丫,或者其它的事和蕭戎歌賭氣。
冰焰清醒則是因為蕭戎歌的樂聲。這聲音也如《紅鸞霧帳》一般縹緲難測,時如雲上遏歌,時入水底曳舞,半喜半悲,痛苦壓抑,又沉溺難拔。他剛方想問蕭戎歌這曲子為何人而作,此時不問自明瞭。
一時感嘆,這兩人如此相愛,卻愛得痛苦難當!
劍瀟想著他平日裡琴挑美女也就算了,才用樂理取悅冰焰,此刻又承和著他,心裡越發氣懣,可是甩又甩不掉他,忽然將青劍一投,便向蕭戎歌刺來!驚呼如雷,蕭戎歌卻巋然不動,青劍只飛來一下便刺在蕭戎歌身前的案桌上!
眾人長舒了一口氣,接著便聽到一陣接二連三的破碎的聲音,定神一看,蕭戎歌案桌上的餐具全部破碎,而且破得極有技巧,無論金銀瓷都是如被利刃從中劈開!
眾人驚歎劍瀟的功夫竟如此好,他已若無其事的來到臨硯身邊,俯身一抱將他抱起,“硯兒,竟然表演完了,我們就回房吧!”大步流星的走了。
劍瀟坐在床邊靜坐半晌,一言也不發。
蕭戎歌走了,不置一詞的離開,這不像他的作風。劍瀟以為他至少會用梨潔他們來威脅自己,或是像對付小丫一樣對付臨硯。但他竟什麼也沒有做的默然離開,他離開的時候劍瀟沒有看他的背影,但知道他那背影雖然依舊慵懶從容,卻帶著孤獨與蕭瑟的,而他的眼神一定像上次被南韻北諦拉去他的寢居時,偶然撲捉到的眼神是一樣的,孤憤與落寞。
劍瀟的心忽然就是一痛,像是被無數春蠶細細噬咬著心臟般的痛,那沙沙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恨蕭戎歌,恨他的壓迫、威脅、侮辱、欺騙,可又愛他,像中了情咒一般的不可自撥的愛著他,無論他對他做了什麼,總是下了不決心遠離他。
那三個字還深深的烙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