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今曹操祖宗叨食漢祿,不思報效,反懷篡逆之心,天下之所共憤;公乃以天數歸之,真無父無君之人也!不足與語!請勿復言!”薛綜滿面羞慚,不能對答。座上又一人應聲問曰:“曹操雖挾天子以令諸侯,猶是相國曹參之後。劉豫州雖雲中山靖王苗裔,卻無可稽考,眼見只是織蓆販屨之夫耳,何足與曹操抗衡哉!”孔明視之,乃陸績也。孔明笑曰:“公非袁術座間懷桔之陸郎乎?請安坐,聽吾一言:曹操既為曹相國之後,則世為漢臣矣;今乃專權肆橫,欺凌君父,是不惟無君,亦且蔑祖,不惟漢室之亂臣,亦曹氏之賊子也。劉豫州堂堂帝胄,當今皇帝,按譜賜爵,何雲無可稽考?且高祖起身亭長,而終有天下;織蓆販屨,又何足為辱乎?公小兒之見,不足與高士共語!”陸績語塞。
座上一人忽曰:“孔明所言,皆強詞奪理,均非正論,不必再言。且請問孔明治何經典?”孔明視之,乃嚴酸也。孔明曰:“尋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興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釣渭子牙,張良、陳平之流。鄧禹、耿弇之輩,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審其生平治何經典。豈亦效書生,區區於筆硯之間,數黑論黃,舞文弄墨而已乎?”嚴峻低頭喪氣而不能對。
忽又一人大聲曰:“公好為大言,未必真有實學,恐適為儒者所笑耳。”孔明視其人,乃汝南程德樞也。孔明答曰:“儒有君子小人之別。君子之儒,忠君愛國,守正惡邪,務使澤及當時,名留後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且如楊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閣而死,此所謂小人之儒也;雖日賦萬言,亦何取哉!”程德樞不能對。眾人見孔明對答如流,盡皆失色。時座上張溫、駱統二人,又欲問難。忽一人自外而入,厲聲言曰:“孔明乃當世奇才,君等以唇舌相難,非敬客之禮也。曹操大軍臨境,不思退敵之策,乃徒鬥口耶!”眾視其人,乃零陵人,姓黃,名蓋,字公覆,現為東吳糧官。當時黃蓋謂孔明曰:“愚聞多言獲利,不如默而無言。何不將金石之論為我主言之,乃與眾人辯論也?”孔明曰:“諸君不知世務,互相問難,不容不答耳。”於是黃蓋與魯肅引孔明入。至中門,正遇諸葛瑾,孔明施禮。瑾曰:“賢弟既到江東,如何不來見我?”孔明曰:“弟既事劉豫州,理宜先公後私。公事未畢,不敢及私。望兄見諒。”瑾曰:“賢弟見過吳侯,卻來敘話。”說罷自去。魯肅曰:“適間所囑,不可有誤。”孔明點頭應諾。引至堂上,孫權降階而迎,優禮相待。施禮畢,賜孔明坐。眾文武分兩行而立。魯肅立於孔明之側,只看他講話。孔明致玄德之意畢,偷眼看孫權:碧眼紫髯,堂堂一表。孔明暗思:“此人相貌非常,只可激,不可說。等他問時,用言激之便了。”獻茶已畢,孫權曰:“多聞魯子敬談足下之才,今幸得相見,敢求教益。”孔明曰:“不才無學,有辱明問。”權曰:“足下近在新野,佐劉豫州與曹操決戰,必深知彼軍虛實。”孔明曰:“劉豫州兵微將寡,更兼新野城小無糧,安能與曹操相持。”權曰:“曹兵共有多少?”孔明曰:“馬步水軍,約有一百餘萬。”權曰:“莫非詐乎?”孔明曰:“非詐也。曹操就兗州已有青州軍二十萬;平了袁紹,又得五六十萬;中原新招之兵三四十萬;今又得荊州之軍二三十萬:以此計之,不下一百五十萬。亮以百萬言之,恐驚江東之士也。”魯肅在旁,聞言失色,以目視孔明;孔明只做不見。權曰:“曹操部下戰將,還有多少?”孔明曰:“足智多謀之士,能征慣戰之將,何止一二千人。”權曰:“今曹操平了荊、楚,復有遠圖乎?”孔明曰:“即今沿江下寨,準備戰船,不欲圖江東,待取何地?”權曰:“若彼有吞併之意,戰與不戰,請足下為我一決。”孔明曰:“亮有一言,但恐將軍不肯聽從。”權曰:“願聞高論。”孔明曰:“曏者宇內大亂,故將軍起江東,劉豫州收眾漢南,與曹操並爭天下。今操芟除大難,略已平矣;近又新破荊州,威震海內;縱有英雄,無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願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其不能,何不從眾謀士之論,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權未及答。孔明又曰:“將軍外託服從之名,內懷疑貳之見,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權曰:“誠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降操?”孔明曰:“昔田橫,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王室之胄,英才蓋世,眾士仰慕。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又安能屈處人下乎!”孫權聽了孔明此言,不覺勃然變色,拂衣而起,退入後堂。眾皆哂笑而散,魯肅責孔明曰:“先生何故出此言?幸是吾主寬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