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謝吟月徐徐吐了口氣,一手捂住胸口。
已經是二更天了,懸掛的彩燈、豎立的枝形燈、新式玻璃荷花燈,映得繡房套間裡外都明晃晃的。優雅明淨。
她輕輕走過去,將枝形燈全吹滅了。
又去滅了玻璃荷花燈。
隔扇外便暗了下來。
她走到窗前,透過菱形窗欞看天空彎月。
“郭清啞被賜封‘織女’。皇帝親批御製功德牌坊,這件事到底是郭家爭取的,還是方初促成的呢?”
沒來由的,她就是想到方初。
他那幾日離開霞照。應該是去湖州府城了。
她這樣推測是有緣故的。因為方初韓希夷與高巡撫長子頗為投契,若他在高大少爺面前建議此事,就說得通了;相反,無論郭家還是沈家,都不具備說動高巡撫的資格,能不能想到這點都難說呢;蔡銘倒有這個能力,但他當時回青山書院去了,沒去府城。
謝吟月心中捋了一遍。已有了定論。
她霍然轉身,從牆上取下古琴。放在案上。
坐下來,閉上雙眼,竭力靜心。
然雙眼閉上後,感受更加清晰:一股股憤怒不平如驚濤拍岸,恣意衝擊她的心房,由不得雙手就動了起來,不可遏制地宣洩殺意!
本來,就算退親,他也休想娶郭清啞。
現在,郭清啞要脫身了嗎?
他要娶她了嗎?
她會嫁他嗎?
不,一定不能讓他們走到一起!
謝吟月將全身力量匯聚在手指,支援她戰鬥。
她想起第一次見那個鄉下女孩的情形:謝郭兩家爭奪江明輝,劍拔弩張時那鄉下女孩說:“等你的未婚夫被人搶了再說這話!”當時她是怎麼回的?好像說:“誰也不想碰見這樣事。若真不幸碰見了,也只有挺身面對。迴避有什麼用呢?”
她真的搶了!
她真的下手搶了!
謝吟月猛一勾琴絃,幾乎勾斷,又讓人擔心她指頭會被劃破,然琴絃既未斷,她指頭也未被劃破,仍然熟練地彈著。
再次回想:她記起郭家人離開謝家時,郭大有指著在場所有人喊“你們壞人姻緣,要遭報應的!你們都要遭報應的!”
遭報應嗎?
謝家遭的報應已經夠了!
現在該輪到郭家了!
這一夜,觀月樓琴音響了一夜。
謝明理站在書房窗前,靜靜地聆聽著。
他也被女兒激起滿腔戰意。
同樣得到訊息的夏織造先是歡喜,然緊跟著就擔心起來。
表彰功德這樣的事,照例應該先由地方父母官擬奏摺,上呈州府官員,由州府官員再上表朝廷,然高巡撫居然親自提請,也沒知會他一聲——郭清啞是織造行內的人,怎麼能不知會他這個織造官呢?
高巡撫在奏摺中陳述的理由是:因周縣令獲罪,霞照縣令一職暫空缺,他奏請時新縣令尚未到任,所以代勞。這理由並不充分。沒有縣令,還有主簿在,不然上面還有景泰知府呢。最不濟,也要告訴他這個錦署衙門的父母官!
他得到訊息時聖旨已下,再說什麼都晚了。
他遺憾極了,想這聖旨若晚一個月再來,那時郭清啞已經進了夏家門,真可謂兩全其美,眼下卻怕那郭泥腿不識相,弄出什麼事來。
他便商之於鮑長史等人。
鮑長史道:“不過是表彰,賜一座功德牌坊,又不是封了官。他敢對大人不敬,除非往後不做這行了。再者,下官說句不中聽的話:郭姑娘已經退過兩次親了,再退一次,退的還是大人這樣的父母官,大少爺這樣的少年才俊,往後還有誰敢娶她?更有一樁:退親事小。前不久方謝兩家退親,便有流言牽扯到郭姑娘,如今她也退親。不是正應了流言嗎?郭家還要不要名聲了!”
夏織造聽後覺得有理。
鮑長史等人又恭賀他,便是兒子納個妾也這樣不凡,正是夏家興旺之兆,夏織造嘴上高興謙遜,心裡依舊有些忐忑。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將郭大全叫去用言語敲打。
郭大全只做不知,話裡話外感謝他栽培。
夏織造聽了這才放心。
欽差到日。清啞也從鄉下趕回城裡接旨聽封。
臘月初五,奉旨巡視江南等地民情的欽差王大人和湖州高巡撫、景泰知府等一齊往田湖南街槐樹巷郭家傳旨嘉獎。
到場的還有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