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星好言哄勸她視若無睹,機智說笑她充耳不聞,嚴詞威脅她置之不理,他也沒意思起來,也不出聲了,坐在她對面看著她。
他發現這樣也很好。兩人比賽似的靜默。
清啞只顧沉吟,腦中構想圖稿。
她便是這樣靜默一年也無事。自在的很。
這自在的神情落在夏流星眼裡,覺得這才是她的本色,反釋然了。
他越來越喜歡她,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手的!
如此纏磨了半天,夏流星才去了前面。
還沒走到過道盡頭,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吼唱“我們要堅強,我們要微笑,因為無論我們怎樣,我們永遠是這美麗世界的孤兒——”他腿一軟,差點要轉頭,因看著小廝古怪的面色,惱怒喝道:“聽什麼!還不走!”
這小丫頭,氣他氣上癮了!
往後要管緊了,她身邊伺候的也要仔細挑選。
小廝見少爺發怒,忙匆匆逃也似的跑了。
夏流星定下正月初三接清啞過門,才和鮑長史離開了郭家。
他一走,清啞又忙自己的去了,並不哭天抹淚。
吳氏倒和郭守業憤憤地咒罵了半天。
再說韓希夷,好容易從嚴未央口中得知方初下落,才要去找他,就聽滿街傳言亂飛,又有夏織造封停方家織錦坊,他便迷茫起來。
那些傳言,有些是他知道並經歷過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他可以想象,謝吟月是如何憤怒傷心,才用這方法自辯。
他到底該相信他們哪一個?
還有郭清啞,夏家要提前接她入府。
他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大冷天的,他乘畫舫在田湖遊蕩,還招了歌妓相陪。
寒風凜冽中,笙簫盈耳,他喝得醉醺醺的,然後趕走了她們,獨自倚窗吹起了洞簫。簫聲在寒冬的水上盤旋繚繞,格外悽清。
吹罷又吟唱: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唱罷又吹,吹得是《迢迢牽牛星》。
吹罷又吟唱: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畫舫慢慢向江上飄去,簫聲也隨著江流漂飛……
次日,韓家來人,說韓老爺病重,招他回家。
韓希夷揣著一腔心思,丟下手頭事務,匆匆返家。
方家,方瀚海被關停了織錦坊後,閉門不出。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想安靜,別人不讓他安靜。
他的小女兒方紋,他不想她嫁入豪門富戶。不用她來聯姻,便未選擇織錦行業,而是擇了一戶讀書人家定親。親家是個舉人。乃實誠君子,家裡有兩百畝田地,兒子也聰慧伶俐,他甚為滿意。
誰知實誠君子有實誠君子的堅持:他聽人說方初背信棄義退親,還頂撞父輩,斷手出族,覺得太有違人倫、不義不孝。他清白讀書人家,最講氣節孝義,如何肯同這樣人家結親?
所以。他一紙退親文書過來,解除了婚約。
方瀚海夫婦氣憤自不必說,方紋受不住這羞辱,獨自帶個丫鬟就跑出家門。她也不是任性的。只是心結不能解。因父母都嚴厲,在他們跟前到底不敢恣意,而方初一向最疼她,她便出來找大哥。
她和丫鬟租了一條船就往清園來了。
好在沒出事,一路順利到達清園。
見了方初,就哭成了淚人。
方初聽那丫鬟說了事情經過,也氣怒不已。
妹妹受他連累至此,他百般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只能不住幫她擦淚,任她宣洩。
方紋本來是為自己退親的事傷心。然看見大哥包裹得跟粽子似的手,更加嚎啕大哭,與大哥同病相憐,覺得大哥更苦。
圓兒找了劉心來勸慰。
劉心到後,認真問丫鬟情由。
丫鬟解釋了。
劉心叫道:“這有什麼好哭的?方妹妹你該笑!”
方紋素知他有些瘋癲,並不理會他,依然哭。
劉心道:“這種人家,只講虛名,退了才好。不然等你嫁過去,有你好受的!他要真是至誠君子,就不該因為你大哥的事把你退了,可見他是沽名釣譽之輩。”